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愛情,獨角戲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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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大多小有地位,不會叫不出名字,而她眼色很尖,做人又圓滑,看了半晌,他便知道,這是在為她的丈夫做公關。 甚至,不著痕跡地替丈夫談下一筆金額不小的訂單。 而現在,她正與一名駐台的外商主管相談甚歡,對方贊她:「你英文說得真好,有下過苦功?」 她笑了笑,回道:「我丈夫教的。他是個嚴師,在這方面完全不講情分。」 「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句話,叫嚴師什麼的……」 「嚴師出高徒嗎?高徒不敢當,但他真的是一個很棒、很優秀的男人,我一直都覺得,這一生能遇到他真是太好了。」 是嗎?能遇見那個人,是今生之幸?那遇到他這個「前夫」,或許就是她人生中的不幸吧! 一個……總是開空頭支票,到頭來,什麼也沒能為她做的騙子。 他自嘲地想,無聲朝她走近。 龔悅容談完,一轉身,幾乎撞上那近在咫尺的身形,她連忙往後退,優雅地一側身,避開他的扶持。 「你貼那麼近幹麼?」媚瞋他一眼。 那一點也不訝異的表情,顯然早知他在這裡,卻一點也沒有過來跟他說句話的意願,完全當陌路人就是了? 好,她要演,他也不是不能奉陪。 順手撈來兩杯香檳,一杯朝她遞去,舉杯敬邀,氣度翩翩。 她倒也賞臉,接手,帶笑輕啜了口。 「我們談談。」他率先往陽臺的方向去。她聳聳肩,無可無不可地尾隨。 定住腳步,他回身,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會兒。 一年多來,頭一回如此近距離審視她,她變了很多,許多部分,都不是他記憶裡的那個樣子,直覺便脫口道:「你似乎……胖了點。」 好你個楊仲齊,一開口就挑釁。 她吸了吸氣,堆起虛偽的甜笑。「喔,我丈夫喜歡豐腴一點的女孩子,抱起來比較舒服。」 「我不喜歡。」他本能道。 關我屁事。她在心底冷哼,臉上笑意卻不曾稍減半分。「真遺憾。不過我好像也不需要迎合您的好惡。」 「不需要?」 「當然。」你是我的誰呀! 他定定望住她,看她虛假的笑容要掛到什麼時候。 「楊先生,你要繼續跟我大眼瞪小眼嗎?如果沒其他的事……」 答案出來了……那副虛偽的表情,是她的第二層皮,完全撕不下來。 很好,他跟她卯上了。 「有你的,楊太太。」完全不需當事人同意,就直接由她的先生,變成楊先生,算她行! 「你記錯了。我先生姓顧,你可以喊我顧太太。」很有禮地遞上名片,請多指教。 他低頭看了一眼。 龔雲顰。 一如印在那張喜帖上的名字。 沒事改個筆劃多得要死的名字,寫完旁人都打瞌睡了,有什麼好? 對她一心想擺脫過去,連名字都能捨棄不要的行止,莫名惹怒了他。 「是嗎?」他勾唇,笑得比她更虛偽。「要不要賭賭看,你究竟是楊太太,還是顧太太?」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恐怕還搞不清楚狀況。」他傾前,一字字格外清楚地在她耳畔柔緩低語: 「我們的婚姻關係,一、直、存、續、著。」 她挑眉。「你在說笑吧,我們大概只比陌生人強些而已。」有哪個丈夫,會當到像他這樣,連一年見幾次面都數得出來,別笑死人了! 「你可以試試看,我是不是在說笑。」他斂容,續道:「你從來都沒弄清楚過,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說娶你,就真的是娶了你,我們的夫妻關係,是鐵錚錚的事實,不容否認。你以為我會胡亂喊誰『老婆』?」 她微怔,唇畔笑意略失。 怎麼?現在覺得晴天霹靂了? 他冷笑。「我倒想看看,楊太太,你這糊裡糊塗犯下的重婚罪,該怎麼收場?」 然而,錯愕也只是瞬間,她很快回過神來,壓下心頭翻騰的怒火,漾開一抹更甜、更膩人的微笑。「是嗎?好吧,那就只能遺憾法院見了。不過就是重婚罪,法官怎麼判,無所謂,了不起我就主張『兩人已不堪維繫婚姻關係』,你覺得,我能舉證出多少例子來證明這點?證明你是一個多失敗的丈夫?」 即便它是一段有效婚姻,又如何?馬兒不吃草,還能強押它頭點地嗎? 頓了頓,她再補上幾句。「不過我想,我現任丈夫應該不介意賠償你的『精神損失』。」 婚姻關係是否存在的意義,大概也只剩贍養費可談了。 楊仲齊退開一步,目光沉沉地望住她。 「你究竟有多恨我?」連贍養費這樣的暗示,都能拿來羞辱他,以前的她,斷然不會這樣對待他。 她甜笑,回他:「你說呢?」 他點頭。「好,我懂了。」還真是相見爭如不見,昔日耳鬢廝磨,今日成了言語廝殺,字字砍骨削肉,未免可悲。 他背過身,甯可望向樓外暗沉夜色,也不願再多瞧她一眼。 他其實,在發現她時,還有機會可以避開,但他沒有,或許潛意識裡,還有一點點不甘心,想確認,她心底對他是否還留有依戀;想知道,現在的他,對她還有沒有一點意義…… 是他自找羞辱。 再無溫情的臉容,他不願、也不想再多瞧一眼。 那不是他溫存多情的妻子,只是一個——寧可跟他打官司,也不願再與他有任何瓜葛的陌生女子。 她不是個言詞刻薄的女人,面對心愛的男人,她也可以很似水柔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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