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愛情,獨角戲 | 上頁 下頁


  看她小嘴嘟到可以吊三斤豬肉,他暗覺好笑,捏捏她的頰。

  然後是中午,她經過廊邊時,看見客人與他攀談。隔了段距離,聽不太清楚他們說了什麼,隱約像是「對這附近不熟」、「能否請他當個嚮導」啦之類的。

  雖然他後來是技巧地推掉了,說如果有需要,民宿主人會很樂意給予協助,他也是初來乍到,不熟。

  但是後來,那個女客連問都沒有來問過她一聲,真的是需要協助?

  然後傍晚時,隔壁琉璃園那間民宿老闆的女兒來找他,兩個人在院子裡談了很久,也不知談些什麼,八成不死心,又來遊說他去那裡住。

  三天兩頭,藉口送吃送喝的來給他,老往這裡跑,誰都看得出是何用意,他自己是明眼人,不會不清楚。

  到底是談什麼要談那麼久啦!

  明明這些事每天都在發生的,今天就是格外難受。這男人的桃花究竟是怎麼有辦法旺成這德行?

  她杯子愈擦愈浮躁,索性站起身往外走,剛好看見那只試圖碰觸他的手——雖然他很快地側身避開了。

  這一側身,正好看見她。

  她也不知那時在想什麼,就覺得有根弦繃斷了,一個衝動便快步走向他,迎面湊上他的唇。

  然後,才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麼,慌然退開,因為太慌亂,右腳還絆了一下,幸好他及時穩住她肩膀,才沒讓她跌個狗吃屎。

  天,好糗,好難看。

  一瞬間,好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想到自己的惡霸行徑……不給商量,沒得拒絕,簡直比那個遞名片、邀他晚上到房裡「談心」的女客還要性騷擾。

  才剛湧起一抹心虛,回頭又想,他自己都可以說那種很曖昧的話來挑惹她,那,她暫時先假設那紙婚書還是有效力的,她親一下自己的丈夫,不算太過分吧?對吧?是這樣吧?

  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理直氣壯些,壓下霸王硬上弓的心虛感,仰眸看他。沒在他臉上看到反感,還好。

  也沒有生氣的跡象,她更加鬆口氣。

  「先進去。」他溫聲道,語氣跟往常沒什麼差別,她安下心來,不敢再留下來丟人現眼,一溜煙跑了。

  回到屋裡,想想還是不安心,在窗邊悄悄探頭觀望。

  那女孩讓他打發走了,他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盯著地面不知想些什麼,然後輕輕含吮下唇,那個她剛剛碰過的地方,像是在品味她留下的味道,支著額低笑出聲。

  轟——她臉頰倏地燒紅。

  這個曖昧的小動作,比任何露骨的調情話都有用,讓她莫名害羞,捧著熱辣辣的頰,熱度久久不退。

  婆婆已經睡了。

  她翻了個身,身邊傳來這些年已聽慣的呼嚕聲,婆婆睡得很熟,她卻怎麼也睡不著。

  悄悄坐起身,爬到窗邊,掀起窗簾一角。從這個方向,看得到左前方小屋,楊仲齊的房間。

  他還沒有睡,剛洗完澡,倚坐在窗邊坐榻。

  他的睡眠時間似乎很少,晚睡、早起,不知是因為祖父驟逝,失眠以致亂了作息,還是從以前就這樣,將自己逼得太緊,時時時刻利用能利用的每一分鐘,從不耽溺於安逸、玩樂,總是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好,讓他的爺爺驕傲。

  十歲就看得懂財報的孩子,得付出多少努力與心血?一般的孩子連加減乘除都還算不好,他就算再聰明,那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做了那麼多、那麼拚了命地成為一個最了不起的楊家子孫,全都是為了他的爺爺,卻沒來得及,聽到爺爺一聲贊許,告訴他,他夠不夠好?有沒有達到對方的要求?

  二十四年努力的目標,像是瞬間落了空,只能著慌地逃開,像個不懂事的孩子,鬧著脾氣,假裝不去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就不存在。

  他真的,很愛很愛他的爺爺,卻沒有人能撫平他心裡的傷。

  這讓她,心口隱隱作痛,為這個男人,很心疼、很心疼,想擁抱他、收容他的寂寥與憂傷。

  除了守護家族的使命,他其實,一無所有。

  他不懂得愛自己,沒關係,那就讓她來愛,她會用盡全力,拚命地疼惜他,就像,他想守護他家族的心意那樣。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有沒有他那樣的能耐、他又會不會需要她的守護,但——她想試。

  她輕悄地起身,怕驚動婆婆,輕手輕腳地開房門,將鞋拎在手上,沒發出一丁點聲響。

  木質地板就是這樣,一不小心就會發出聲音,她踮著腳尖,穿過回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緩慢、小心。

  楊仲齊聽見敲門聲,看到外頭那人的瞬間,先是一愕,目光從她手上拎著的鞋,到穿著保暖棉襪的小腳,失笑。

  「你笑什麼?」她一臉不解。

  「剗襪步香階,手提金鏤鞋。」

  「什麼?」沒聽懂。

  「說你很可愛。」他微笑帶過。「婆婆睡了?」

  「呃……嗯,對呀。」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半夜來敲男人房門,是多曖昧又大膽的舉動,簡直像在投懷送抱。

  雖然,最初的本意只是想陪著他,不忍他一個人孤孤單單,深夜獨坐——她瞬間彆扭起來。「那個……我是想說,你睡不著的話,我可以陪你出去散散步,聊個天……」

  「現在?就穿這樣?」外面溫度估計最高不到十五度,她穿著睡衣,是要去哪兒逛?

  「那我回去換個衣服——」

  「你不怕吵醒婆婆?」想再出來就難嘍!

  她為難了一下。「不然,聊天?」

  「我沒有在大半夜聊天的興致。」

  她洩氣地垂下肩。「……那,算了,不打擾你,我回去——」話沒說完,男人輕輕抱住她,低笑。

  「說打擾就生分了,老婆又不是外面的野女人,門愛怎麼敲都可以,不必跟我見外。」他半笑弄地道,大方恭迎嬌客入內。

  微微俯首,輕貼著她的頰,溫存地輕蹭。「真要陪我?」

  長夜漫漫,嬌妻自願相陪,哪有不領情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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