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癡將軍 | 上頁 下頁 |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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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參謀算什麼東西!他們只聽衛將軍的! 然而,他手上握有蓋了帥印的軍令,他們半信半疑,若是衛將軍下的命令,他們自是誓死效忠。 三更天剛過,衛少央回到軍營,立刻察覺不對勁,喚來嶽紅綃問明詳情,他臉色遽變,低咒了聲,沒來得及換下夜行衣,便又匆匆出了軍營。 這杜天麟果真惹出禍事來了!但願還來得及,沒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顯然,上天沒聽到他的祈求,兩軍交戰激烈展開,敵軍將我方誘至孤雁山腹地,而發號施令的杜天麟猶不知死活,順著風勢,敵方一招火攻,換來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他甚至不及做任何挽救。 這一仗,死傷慘烈…… 戰事如此殘忍無情,遍地的屍首,這兒有條腿,那兒缺了胳臂,鮮血染紅了孤雁山每寸土地,這些,全都是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弟兄啊…… 衛少央痛心不已,閉上眼,不忍卒睹。 可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呢? 他心頭一凜,犯險潛入敵營。 此時,敵軍正因前所未有的勝利而開懷暢飲,大啖酒肉,料想重創後的對手已無力反撲而疏了防心,因而讓他得以深入潛入帥帳,盜出布兵圖。 這是他所能想到,將傷亡降至最低的方法,卻沒想到,是以此種方式換來契機…… 將布兵圖收入懷中,找了幾個帳營,輾轉探知收押戰敗俘兵之處。明知此舉過於冒險,敵軍再怎麼松卸防心也不可能不對擄來的敵將嚴加看守,但他無法不救。 杜天麟是該死,但是只要還沒死,他就得救! 至於救下之後,軍紀該當如何發落,那又是另一回事,他總不能看著杜天麟送命,那是小姐的丈夫,她腹中孩子的爹,他答應過要保他不死! 暗夜是最好的掩飾,他憑藉多年征戰磨出來的機敏反應、俐落身手,撂倒幾個巡防的士兵,一路找到看守最為嚴密之處。 「誰!」沒等那守衛發出聲音,凌厲手刀迅速往肩頸一劈,那人無聲軟倒而下。 裡頭的杜天麟被驚動,連忙縮至角落,渾身受縛、髮絲凌亂、身上多處刀傷,早已驚嚇失神,口中連連求饒:「別殺我,別殺我——」 「噓!別出聲。」衛少央低喝。他這麼大反應,是想將人全引來嗎? 「啊,是你!」看清燭火映照下的面容,杜天麟如遇浮木,緊緊攀住不放。「救我、快救我出去。」 衛少央冷冷凝眉,手起刀落,三兩下劃開縛身的粗繩。「我早說過別輕舉妄動的,你敢違抗軍令,就要有準備接受軍法處置!」 經過這一連串的驚嚇,杜天麟早嚇得魂不附體,腳都軟了,哪還有往日氣焰? 衛少央看在眼裡更是痛心,為梅映宛不值。她怎會嫁了這麼個懦弱無能的丈夫? 「走!」一把拎起他,往帳外走出,偏偏杜天麟粗手笨腳,倉倉皇皇竟踢倒刑求犯人的火炬鐵架,大火瞬間引燃,引來大批士兵。 這個笨蛋! 衛少央氣結,已無力與他計較,抽出寶劍應敵,一面設法脫身。 猛虎終究難敵群猴,一批批湧來的士卒將他們圍困住,無論他武藝再精湛,身在敵營也莫可奈何,而另一個人只會晾在旁邊發抖,一點助益也沒有,再這樣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身上劃出幾道血口子,他咬牙,一手拎著杜天麟殺出重圍,前方,弓箭手團團圍住—— 要命! 才剛閃過不妙的念頭,箭矢如疾雨般疾射而來,他揮劍砍落,箭雨綿密,他手臂痛麻,候著時機,偷得失防之處,突圍而出。 「衛少央,你——啊!你受傷了!」瞧見背後那深深沒入的箭矢,杜天麟整個人都慌了。衛少央要是死了,誰來救他? 冷汗一陣一陣地流,他視線昏茫,體力已至極限,然而後有追兵,他不能倒,杜天麟還得靠他脫困,他若撐不住,杜天麟必死無疑。 幸而,他原就勘查過孤雁山的地勢,對此處了若指掌,利用地形及暗沈夜色之利,擺脫身後追兵,他體力也到達極限,長劍抵住地面,半跪倒在溪邊。 「喂,你——」 他臉色死白,用盡最後一絲清明神智,取出懷中的羊皮卷。「這個……你收著,順溪而下,就能平安脫險,回去後,將它……交給紅綃……她會知道……怎麼做……」 「好。」杜天麟衡量了下時勢,眼下若兩人同行,倒是衛少央拖累他了,他可不想追兵趕上來,兩人死在一塊兒。 衛少央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放他先行而去。 「那,我走了。」杜天麟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耽擱,以保命為要,棄他而去。 衛少央閉上眼,唇畔逸出一絲苦笑。 肩頭是椎心刺骨的痛,他倒落溪邊,清澈的溪水被他流出身體的熱稠染紅,全身的力量也仿佛隨著流出體外的血液而抽盡。他無法移動,視線忽明忽暗,他仰眸,望著天邊孤零零的月牙兒,映照底下孤零零的他。 但,無妨,他習慣地擁緊了追隨他熬過無數次生死難關的湛盧劍。最終,依然只有它陪著他,不離不棄—— 他不後悔,若再讓他重新選擇,他還是會甘冒風險,去救杜天麟。 他可以死,但那個人不行!杜天麟若死了,梅映宛母子該怎麼辦?他不能讓孩子沒有爹,不能讓梅映宛失去心愛的男人,不能讓她傷心痛苦…… 意識幽離,閉上眼以前,他低低歎息—— 小姐,我總算不負承諾,為你保住了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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