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寧為卿狂 | 上頁 下頁


  可她並不怕,缺氧的腦子昏昏沉沉,視線一片模糊,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甯兒!」失去意識前,隱約記得自己被帶入一道厚實胸懷,牢牢地,將她深擁,像是刻骨銘心地在乎著──

  會嗎?這世上,還會有人在乎她,關心她的死活?

  渙散的瞳眸,好想將他看清,卻沒來得及,便先一步跌入黑暗深淵。

  * * *

  「她是受到了什麼打擊,為何氣血如此紊亂?」診完脈,大夫回首問道。

  莫冷霄沉默,向寒衣也沉默,而神情,都是同樣的凝重。

  劉大夫是莊內的專屬大夫,對他們的健康狀態全都知之甚詳。

  「莊主,我不是說過,不可以讓她受太大的刺激嗎?五年前我就交代過你了,她脆弱的心,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緒衝擊,這會害死她的。」

  五年前……

  是啊,就是在那時候,她無由地大病了一場,高燒不斷,昏迷不醒,睡夢中喃喃囈語著他聽不懂的話,好似想擺脫什麼可怕的事情,喂了藥,又排斥地全吐了出來。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不敢合眼,小心守在床邊照料,深怕一個不留神,她便斷了生息,他已失去一切,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後來,她的小命是撿回來了,但是也從那時起,純真無邪的笑顏已不復見,看到他,只會恐懼發抖,那場病,改變了一切。

  直到現在,他都還是不明白,那一年,她究竟受了什麼刺激?

  劉大夫歎了口氣,雲求悔處在這兩個死人性子的男人之中,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這是固心丸,你們先喂她服下,有安魂定神之效。我再開帖藥方助她調勻內息,但是以她目前的狀況,得有個人以內力催化,否則氣血凝窒,固心丸發揮不了功效──」

  莫冷霄正欲上前,向寒衣先一步接下丹丸。「我來!」滿心懸著床內昏睡的人兒,沒留意身後莫冷霄微黯的瞳眸,抬起的手,又失落地垂下。

  是呵!怎會忘了,人家是夫妻啊,這樁婚姻還是他大力促成的,人家護衛愛妻,天經地義,何用他多事?

  向寒衣喂她服下藥丸,動手揭去她的外衣、中衣,然後是──

  莫冷霄別開眼,掩去眸底深刻的痛楚。

  「走吧,劉大夫,我跟你去拿藥。」該走的,是他!不論甯兒的身邊,還是心裡,都再無他立足之地──

  劉大夫無言歎息。

  或者,雲求悔真是幸福的吧!有這兩個男人,一明一暗,癡執不悔地守護著她,身為一名女子,得此造化,尚有何求?

  房門開了又關,向寒衣沒去理會,凝聚心神催運內勁,直到掌心泛起一陣熱力,緩緩貼上她的心口,助她催化固心丸的效用──

  約莫一炷香時刻過後,向寒衣與雲求悔額際皆冒出細細的熱汗,他才緩緩收掌,調勻氣息後睜開眼,定定望住眼前蒼白的嬌顏,伸手撫過絕美臉容,順著纖肩,落在兜衣半卸的胸前,那半片碎玉。

  淡淡的疼閃過眸底,柔柔撫著她肩胛處,半個拇指大的暗紅胎痕,向寒衣輕吸了口氣,淺淺水光在眼瞳之間閃動。

  「怎會不懂呢?戀兒──」沉切地喊出了壓在記憶深處,岑寂已久的名兒。

  守護她,只因為她是這世上唯一的血親──那個還沒來得及疼愛,便分隔兩地的血親!

  找到妹妹……

  母親遺願,深烙靈魂,從沒一刻或忘。

  雲求悔,從來就不是她的名,也不該是她的命,所以,向寒衣只肯喊她雲兒,因為那是娘的姓。

  握牢她的手,難以訴說的千言萬語,化為幽沉歎息。

  服了數帖藥,雲求悔在昏迷兩日後轉醒。

  始終守在床邊的向寒衣沒多說什麼,吩咐僕傭備些清淡的湯食,幾日未進食,她想必也餓了。

  雲求悔閉上眼,偏開頭。「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怎能?他怎能在對她做出這麼大的欺騙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面對她!

  向寒衣神色未變。「不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嗎?」

  解釋?

  是啊,他會這麼做,總有什麼原因吧?如果他亦是出於無奈,她是可以說服自己原諒他的。

  「你……本名是什麼?」

  「風解憂。」細細審視她的反應,見她沒表示什麼,更肯定她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不是存心欺瞞,而是這個名字,以及男子身分,伴了我十八年之久,是男是女,對我而言已不重要了。」

  雲求悔訝然。

  他……噢,不,她今年也才二十二歲呀!從四歲之後,就被當成男子養著、訓練著了嗎?難怪她有一身不遜於男子的好身手,渾身上下不見一絲女子柔態,連大哥那樣精明的人都被瞞過了。

  她究竟是活在什麼樣的世界中?纖細的女子骨架,卻以男子的身分生活著……

  見她眸底浮現淡淡的水光,風解憂淺淺笑了。「你真善良。」

  不過才三言兩語,她就忘了被人耍弄的委屈,逕自憐憫起別人來。

  解下胸前的煉墜,遞予她。「知道這是什麼嗎?」

  雲求悔反覆看了幾回,倏地瞪大眼,若有所悟地急急勾出領內殘玉,兩相比對下──

  完全嵌合!

  「這──」她不解地仰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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