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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燕行以掌重擊桌面,厚實的桃花心木桌立刻裂成兩半,倒地巨響。

  “你、你想殺人滅口嗎?”阿原抱著竹籠,順著木門滑坐至地。

  “我房裡沒點燈,你怎麼看出它背上有墨線,頭頂有白斑?就算你眼力再好,竹籠底部,可算全黑。”燕行難掩所有怒氣,單手將阿原離地提起。“我從沒說過泥娃所中何毒,你豈會知道是綠雪蟆?又豈能一眼辨識出綠雪蟆的外貌、長相?”

  “我……我……”

  “你在春松居當差多久了,不知道跑堂入夜後不得進入秋收台嗎?”燕行探了他衣囊,摸出了一把鑰匙。“連秋收台的鑰匙都有。你們想把我趕出春松居後,再對誰不利?你們究竟把泥娃帶到哪兒了?說!”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快放了我,我……我要沒氣了……”

  燕行眯起眼,松了些力道,與其花時間逼問,不如上縣衙與鳳歧會合,一道與彭止對質。

  倘若彭止與此事無關,泥娃失蹤,他勢必會傾力協尋。

  泥娃不動聲色地探看這附近的地形,可惜她來銅安兩年,不曾好好遊歷,此時此刻就算她人還在銅安境內,找到時機脫逃,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跑才好。

  燕行要是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急瘋,可是她雙手縛上麻繩,痛癢難當,身軀虛弱,就連坐著也感到強烈頭暈,根本無法好好思考或是留下些許線索引導救兵。

  “師父,夙劍師伯到銅安了!我們派去砸毀土窯的弟子……被廢去武功,已回師門領罪了。”一排弟子單膝跪在夙山眼前,低頭不敢多語,後者一口熱茶還不到咽喉,就先燙了舌頭。

  “什麼?!該死的夙劍又來壞我的好事,我上輩子是踢倒了他的骨灰壇嗎?氣死我了!”情勢不如預期,還折兵損將。夙山氣得捶爛茶杯,踢倒座椅。“好,我們先鬥倒鳳岐,再連同彭止替夙劍安個罪名,不能判他秋決,也要發配邊疆!!

  泥娃聞言一驚,原來他們是青玉門的弟子。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置燕行及鳳大哥于死地不可?連彭止都參與其中,這回春松居真的能平安度過嗎?

  “師父,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女人?”夙山的帶頭弟子看向憂鬱不語的泥娃,一絲憐惜不禁油然而生。

  “留著,好牽制那名武師。”沒用了,再一刀解決。多留一個活口,就是多一分不利。“等春松居生意一落千丈,鳳歧身敗名裂那日,就是我們露面之時,屆時我再好好會會那名武師,看他究竟有什麼能耐讓彭止指名非毀了他不可。”

  看樣子,他們還不知道武師燕行就是夙劍。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了還是怎地,感覺他們就像一群烏合之眾,借著彭止的身分做掩護,打擊春松居以對付鳳大哥,而彭止借他們的刀除掉燕行。

  只是她不懂,為何彭止要針對燕行?難道是因為她的關係嗎?外頭早就把他們傳成一對,只是拉不下臉湊成雙,彭止該不會以為燕行不在,她就會移情別戀喜歡上他吧?泥娃咬著下唇,把恐懼與憤怒吞進肚子裡,努力把自己縮進角落,盡暈不受他們的言語影響。

  可惜她身在敵營,不管把自己隱藏得多好,保護得多好,還是會拖累燕行的腳步。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得上他?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替他分憂解勞?

  燕行架著阿原,來到了大門深鎖的府衙前,想見彭止卻讓守衛攔下,不允通報。他繞了條街,直接躍牆而進,循著人聲來到偏廳,果然鳳歧、彭止、師爺都在。

  “鳳管事,夜深了,讓我們彭大人休息吧。”師爺好言相勸,實在很想把這名不速之客送走。

  “難得能把酒言歡,師爺你就別掃興了。春松居這陣子不做外燴,我難得能清閒點,就讓我跟彭大人好好聊上幾句。來,再幹一杯。”鳳岐逗了逗趴在他大腿上的免兒。再這樣虛偽下去,他早晚抓兔子。

  不過彭止的口風還真緊,探不到什麼消息,連他放出今兒個遇見了令他心煩的事作餌,也無法釣大魚上鉤,難道是他跟燕行的直覺出錯嗎?

  “冬藏院整修,鳳管事應該有好幾天清閒,本官累了,不如改日再聚,定與鳳管事促膝長談,不醉不歸。”彭止笑不入眼,只想快快請走這座瘟神。

  早上登門拜訪,本以為能辦上鳳歧,卻風平浪靜,未傳出有人中毒的消息,談沒幾句只能摸著鼻子離開。結果才回到縣衙沒多久,鳳歧就抱著兔子,晃著幾壇酒來找他。有鳳歧在,阿原如何向他報信?他以追求泥娃的名義托師爺從中牽線,費盡千辛萬苦才買通阿原替他下手,可別在這節骨眼上再出了錯。

  他對泥娃思之欲狂,還要他等上多久?只要燕行一除,他便贏面大了。

  “師叔,我抓到人了。”燕行將阿原推入偏廳,竹籠裡的綠雪蟆因為阿原跌了一跤而跳了出來,彭止跟師爺看清楚往他們腳邊跳的是什麼以後,立刻驚慌縮腳,就怕碰上了會死一樣。

  鳳歧勾起嘴角。“兩隻『普通』的小青蛙罷了,彭大人別怕。”

  “什麼普通青蛙?它是——看它的樣子就知道有毒!”彭止怒瞪,恨不得踹阿原兩腳,竟然落入燕行手中!

  “你把泥娃藏哪兒去了?快把她交出來!”燕行不管彭止為官身分,長劍重重地扣在桌上,就怕晚了,泥娃危險加劇。

  “我哪有藏起泥娃?鳳管事,你是這樣教底下的人嗎?”彭止看向師爺,後者搖頭,表示不知道此事。“泥娃何時不見的?怎麼這時候才跟我說?”

  “你再敢裝傻,我讓你一劍見閻王!”燕行刷開長劍,架上彭止的脖子。管他眼前是幾品官,會替春松居帶來多大的影響,他全然不顧了!

  泥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還顧及是是非非,未免諷刺可笑。

  “怎麼回事?”鳳歧難得見燕行暴怒的樣子,彷佛像當年追殺蝶兒,聽不見任何人規勸時的模樣。

  燕行將前因後果大致上說了一遍,包括他遇上青玉門弟子,及夙山可能藏身于銅安城中某一處的事,從頭到尾架在彭止脖子上的長劍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泥娃解了毒沒錯,可她身子孱弱,不堪顛簸,甚至需要食療相輔,夙山豈會費心照料她?給她吃的東西幹不乾淨、分量足不足都堪憂啊!”

  “你說泥娃中毒?!怎麼可能!”彭止瞪向阿原,千交代萬交代,誰都可以犧牲,唯獨泥娃要保她完好無缺,他是聾子嗎?

  “不管可不可能,事情已經發生了。泥娃現在下落不明,你還不快點帶我們去找夙山?得不到她,你就巴不得毀了她嗎?”燕行略一施力,在彭止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師爺著急卻不敢貿然向前。“快把泥娃還我——”

  燕行恨不得吃了彭止。口口聲聲喜歡泥娃,他有珍惜她、愛護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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