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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今天下午。”

  “這麼快?”她還來不及適應就要送老闆離開了?

  “嗯,別擔心,你還是可以住在這裡,我還沒賣。”她有考慮到泥娃的情形。

  “是嗎?”不管發生什麼事,她只能被動地接受消息,何時她才有主導的能力?

  泥娃像漂泊在湖面上的船,隨波擺蕩,無法拿定方向,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燕行,要是現在他就在身邊,或許她不會這般慌亂。

  待老闆離開,她一定要到相思樹下找阿行,不然她自己一個人鐵定撐不住。

  為何她的世界一再傾倒?為什麼別人安定如此容易,她要安定比登天還難?

  為什麼?!

  燕行盤坐在相思樹下,以往縛在樹根的渡船早已不見蹤影。

  三日前,他命理召先行駛船離去,以錯開回門時日,避免夙山起疑,亦一併帶走他留在潛龍鎮的藉口。

  渡船無船,如炊飯無米,難為。

  他在等,等泥娃到來。

  “阿行!”泥娃遠遠瞧見他盤坐的身影,一路揮手,一路提裙奔了過來,“阿行,我——你的渡船呢?怎麼不見了? ”

  燕行整袍起身,欲語還休,不知如何開口,看著泥娃滿臉不解的模樣,心中不忍己成濃霧,籠罩著他。

  “阿行,你怎麼了……”欲言又止的模樣惹得泥娃內心忐忑不己,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我要離開了。”該說的還是要說,泥娃難過只是一時,有“鳳來客棧”的老闆照顧,不久必定能重展笑靨。

  “為什麼?連你都要走?”她知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不管彼此間多親密友好,總有一天都會面臨分別的難關,可究竟為什麼,老天爺總要開她玩笑,讓她以為已經好轉的生活一夕之間烏雲罩頂,不見天日,難道她連這一點點小小的幸福都沒有資格握在手中嗎?

  泥娃倒退三步,不自主地搖頭,曾以為她已經是落地生根的蒲公英,原來不過是株落進石洞內的浮萍,風一吹,又被打回原形。

  她知道自己分量不重,所以別人作任何決定,從來沒有將她納入考慮,她一心以為只要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同等重視她,其實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為什麼她就是學不會什麼叫認命呀!

  “你既然決定要離開,不是我三言兩語能慰留下來的,但我能知道你要離開的原因嗎?”泥娃絞著手,逼自己笑著送他離開。

  她從不奢望眼淚會留下任何人的腳步,這份單相思的心情即便萌芽再高,她都必須狠心斬除,只是她想弄個明白,究竟燕行眼前有何目標,能讓他在龍虎會結束尚不足一天,就決意離開,更別說這幾天她完全不見他有這種想法。

  燕行定定地望著她,她的笑容像是一把絕美的利刃,想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又何嘗不知此刻的她內心有多麼疼痛。

  因為,他也痛。

  “你還記得賞螢那夜,渡船上那兩名青玉門人嗎? ”

  “當然記得,才不久前的事。”找掌門找到這座潛龍小鎮。

  “我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你?你就是夙劍?!堂堂一名掌門,怎麼會到這裡渡船? ”接替鴻渡位置的人?堂堂一門掌門,怎麼會來潛龍鎮這小又不起眼的地方擺渡?泥娃驚訝不在話下,她怎麼跟青玉門的掌門如此有緣,接連讓她碰上兩個?

  偏偏有緣五分,全是曇花一現的匆匆過客。

  “我星為了贖罪,為了師父,為了師叔,還有為了不幸被我逼死的姑娘——寒傲梅。”燕行望向波光灩灩的湖面,狀似沉思,此事不足為外人所道,但對她,不需有此隱瞞,“我初任掌門之際,一心只想為慘死的師父報仇,剛愎自用,行事魯莽,根本不聽勸戒,師叔跟我說了不下一次,寒姑娘行兇另有隱情,但我堅決不信,不僅親率弟子追捕,累得寒姑娘渾身是傷,最後跌入水潭內含冤身亡,更累得師叔背負駡名,成為門派罪人,被幽禁於門派後山五年……寒姑娘跌落的水湮名為潛龍,所以我才決定留在這裡,渡人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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