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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顧冬晴看也不看他一眼,直直地往大廳裡走去,縱然神色自若,任何一人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她餘怒未消。

  “唉,自找的。楊總管,吩咐廚房送早膳,吃完就各自幹活吧。”趙父搖頭,經過這一折騰,都能吃午膳了。幸好他顧慮得對,沒把女兒許配給他。

  中瞭解元但人品有瑕疵,以後真有機會任官,也是地方的不幸。

  人潮散開,最後僅剩趙系玦與蘇泓世還在前庭,後者驟痛漸漸消逝,仍止不住淚水鼻涕流了滿臉。

  他覺得蘇泓世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穿了沒什麼好同情的,但是霓裳最後留下的那句話,卻一直縈繞在他胸口。

  蘇泓世畢竟是他的表親,冬晴會不會因此對他信任遞減,這可就難說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蘇泓世始亂終棄的駡名幾乎傳遍鳳台,遠遠勝過解元的風光。豈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知道是誰跑去密報,在大考前夕瞧見蘇泓世捧著漆盒,私下拜訪主考官,涉嫌賄賂先取考題,因此功名暫且壓下,連同主考官一同發送刑部會審。

  近月來,不少官府之人到趙府走動,不少人猜測密報之人就是趙府大少夫人顧冬晴,背後私語不斷,聞訊而來的蘇母對此極不諒解,時不時在她附近大聲哭鬧喊冤,一路哭向主廳要趙家兩老為她作主,替她救回兒子,實在不堪其擾。

  趙家氛圍如臘月寒雪,趙系玦擔心苗頭全指向顧冬晴,二話不說便將所有責任一肩攬下,全力奔走以營救蘇泓世。儘管如此,他仍然硬是在逐漸繁忙的公事與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情中,抽出時間陪愛妻看書、磨藥,就怕她心情不好,身子又不舒服了。

  幸虧老天保佑,刑部遍尋不著告密的目擊者,在趙府與主考官家中也找不出私相授受的證物,因此雖把他關進牢房一個月,不准家人探視,但免刑免枷,還算讓人安心,只要去付點錢就能把人接回來了。

  然而,蘇泓世的解元身分已由候補取代,刑部以不影響大局為由,暫不發還功名,明年春季會試怕是不能參加,得等三年後了,但明眼人都知道刑部浩浩蕩蕩審理此案,結果卻是一株未開即謝的曇花,總是先保官威顏面再管他人死活。

  總之,人救回來,事情也解決了,趙系玦原以為能專心處理家業,還能多點時間陪伴顧冬晴時,卻傳出趙凝玉病倒的消息,還使脾氣不肯讓冬晴醫治,累得他還得奔走各方名醫。

  現下唯一能讓他喘息的地方,就只有在顧冬晴的身旁了。

  “你有事就去忙,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顧冬晴坐在鏡臺前,有些無言,他今天怎麼突發奇想替她畫眉?

  她鮮少在臉上作文章,要她坐著別動任憑他擺佈,還真有些局促。

  “別動,就快好了。”趙系玦擱下眉筆,滿意地笑了。“我家冬晴真可愛,沒人比得上你。”

  “……你出門最好睜大眼睛瞧瞧。”別讓外人笑他是睜眼瞎子,她還知道自己幾兩重。“你不用擔心我,蘇泓世的事影響不了你我,你不是他。”除非他也做了一樣的混賬事。

  “今天外頭沒什麼急事,陪陪我心愛的夫人不好嗎?”昨兒個他作了個夢,夢中顧冬晴與霓裳一樣乘著馬,背著嬰孩離他遠去,那畫面栩栩如生,將他活活驚醒。

  幸好醒來她還在。

  “聽說你妹妹病了,還病得很重?”前兩天無意間聽見外頭掃地的家僕耳語,還以為最晚昨天就會聽見他提出診治的要求。

  “嗯。燒燒退退的,爹請大夫來看過了,說沒什麼大礙。我昨天下午過去看她,精神還算不錯,只是胃口不好,瘦了一些。”還有一直對他哭喊著不要嫁人,除了他以外沒有人配得上她。當時爹娘都在場,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還得故作鎮定安撫,著實令他困擾不已,幸好他沒有堅持帶冬晴過去探望。

  “精神還算不錯,大夫怎麼會一個換過一個?”上門的大夫私下都在抱怨府上有“百花谷”名醫,還請他們過來獻醜,分明是欺人太甚。她看著暗暗吃驚的趙系玦,就知道他有心瞞她。“不想讓我知道的話,以後就找口風緊一點的家僕。”

  “爹是擔心你會因為表弟的事遷怒玉兒,才不麻煩你出診,再說你這陣子身體虛累,我怕玉兒的病染給你,那就不好了。”加上玉兒聽到冬晴的名字就失控……唉,好好一名姑娘家,把自己搞得像瘋子一樣,如果她不是趙家小姐,誰能由得她胡鬧?

  “我說過,趙家人不分男女我都治,就算趙凝玉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因為私情而動手腳,而且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真的不行,我也不會自找麻煩。”防她防得跟賊一樣,她是這麼不理智的人嗎?

  “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我等會兒再跟爹提一回,總不能讓玉兒繼續病下去吧。”說他自私也好,有哪戶人家願意納病姑娘進門?不快點把她治好,如何托人說親介紹?

  趙系玦提是提了,但等顧冬晴出面已經是五天后的事,因為鳳台與鄰邊三縣已經沒有一位大夫願意再到趙家出診。

  “所有來看過的大夫都說沒事,多喝水、多休息就好,可是玉兒迄今還臥病在床……是不是需要什麼難求的藥方才能治她的病呢?”趙母焦急地問,怎麼一個兒子好了,一個女兒就倒了,是祖墓的風水出了問題嗎?

  “娘,您別擔心,冬晴有辦法的,她都能把二弟從鬼門關前救回來了,玉兒的病根本不算什麼。”趙系玦扶著母親坐到丫鬟搬來的圓凳上,就近看著診治的過程。

  顧冬晴看著床上虛弱倉白的趙凝玉,靜聽她的呼息,再搭上她的脈門,不到一會兒的工夫就斂目站起,冷聲地道:“玩夠了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趙凝玉別過眼去。

  顧冬晴眯起眼,俯視毫無悔意的她。“如果你想用裝病來讓系玦為你奔波,證明他仍對你有情有義,玩了幾天,該心滿意足了吧?”

  “裝……裝病?可今天早上玉兒確實吐啦!”趙母一時間眼淚收不回來,看著女兒心虛的表情,好像……真有這麼回事。“玉兒,你何時變得這麼任性?你爹跟你哥哥是擱下了多少公事在為你著急,你——”

  “我是真的不舒服!”趙凝玉咳了幾聲,哀怨地瞪著顧冬晴。

  爹爹為什麼要找她來醫病?不是說了不想見到這女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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