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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顧冬晴悄悄握拳。又是為了孩子。孩子應該是夫婦間相知相守、互敬互愛的情形下誕生出來的才對,若是雙親不夠明智,總把自身的不幸怪罪在孩子身上,下一代何其無辜……

  她看著毛強的小孩,懵懵懂懂,不知愁慮,內心天人交戰,治或不治都讓她難以抉擇。趙系玦看出她的掙扎,鬆開她緊握的拳頭,十指密密交扣。

  “別想那麼多,按照你的直覺去做吧,先想到什麼就去做,其他的事先別管了,順心就好。”

  顧冬晴淺望了趙系玦一眼,深怕自己後悔似的,馬上轉頭對著帶頭漢子輕聲道:“抬進側廳。記著,我只救這一回,後續處理你們自己想辦法。”

  “好好好!你肯治,什麼都好!不過毛強究竟是生了什麼病?好端端的說倒就倒,一點預兆都沒有。”

  觀察過後,她嗓音清冷地開口。“他是被蟲咬了。”

  趙系玦眉一挑,好奇地看著她。

  “一種罕見且毒性極為頑強的蟲,毒性流竄到全身後才會發作,等到有症狀出現,通常都是中毒後一、兩個月的事了。他應該是誤闖了『唐門』養蟲的沼澤才會招此蟲害。”四川“唐門”擅闖者死,她娘親沖著這句話夜襲了好幾次,裡頭根本無人看守,但是遍佈機關毒物,一不注意就會著了道。娘親雖然靠她煉製的解毒丹化險為夷好幾次,回穀後還是得再泡幾回藥澡才能驅盡毒液。

  相對的,也多虧了娘親不服輸又愛挑戰的個性,她對“唐門”的毒藥、毒蟲都有一定的瞭解。

  “該死!毛強一定是去找唐三夫人!都警告過他幾回了,不要動別人老婆的主意,他是死不怕還是嫌命太硬?要不是念在兄弟一場,我真想打碎他全身骨頭……”

  顧冬晴不理會他種種碎念,全是看在趙系玦聽到毒蟲後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她才會開金口解釋,否則毛強生什麼病、中什麼毒又與她何干?只管把人治好便是。

  “楊總管,麻煩您命人將他搬到內院客房,我要取毒。”

  “是,大少夫人。”

  她看著眾人順著楊總管的指示,將毛強移進內院,心中還是有一絲猶疑,倚著趙系玦淡聲歎道:“這就是我們最無奈的地方,為了孩子,忍上的可是一、二十年,好不容易救她出火坑,又眼巴巴地跳回去,最怕孩子看慣了父親的行為,長大後又是另一頭禽獸……”

  “都是她們的選釋,我們能幫則幫,其餘的盡力就好。”這世上充斥太多看不慣的是非恩怨,每件事都難辦難斷,但求無愧於心,僅此而已。

  “是呀,凡事豈能盡如人願。”她不情不願地取出皮革帶,就怕醫好了這男人,會有更多她看不慣的事情找上門來。

  答應跟趙系玦出谷時就想過一回了,但儘管想得再透徹,實際遇上了還是覺得厭煩,以前總能冷聲拒絕,現在卻……

  算了,不提也罷。

  月浮星出,蟲唧蛙鳴,趙系玦提著今天到鄰縣拜訪向趙家進貨的藥鋪時,特地為顧冬晴買回來的酥糖還有兩匹新布,滿心期待地往房間走去。

  跟父親學做生意已有兩個多月,自從月前接管鄰縣生意後總是早出夜歸,難免冷落嬌妻,也不知道她在府裡生活得如何,可冬晴從來不向他抱怨,還親自下廚做夜宵,在房裡看書等他回來享用,甚至在他用餐的同時用她柔柔軟軟的嗓音分享書中所見的軼聞故事,洗清他一日工作的疲憊。

  回家就是最好的休息,不管他在外受盡多少“靠祖先庇蔭”的嘲諷,為了拓展客源硬生生吞下幾許悶虧,見到冬晴的那一刹那,彷佛就有活過來的感覺。他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門,難得今天事情少,提早一個時辰回來,篤定能給她個小小驚喜。

  “冬晴,我回來了……人呢?”桌上燭火搖曳,桌面除了收疊的幾本舊書外,別無他物。趙系玦疑惑地探盡房內各個角落,就是不見愛妻倩影。“該不會還在廚房忙吧?”

  趙系玦擱下酥糖及布匹,馬不停蹄地趕往廚房,就算他不諳廚藝,幫忙洗菜、遞盤子還做得來,想想夫妻間不就是這點小事幸福快樂的嗎?

  結果他在廚房還是撲了個空,裡頭只剩下兩位打掃的廚娘,還有一鍋保持沸而不滾的高湯。

  “大少夫人呢?”

  “大少爺?!”廚娘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連趙老夫人都鮮少踏進廚房一步,更別說趙家的男主子們,只有新進門的大少夫人會進來料理幾道家常菜。“大少夫人還得半個時辰才會過來,大少爺要找大少夫人可能得上南廂房,她在那兒給大夥兒看病,已經看了半個多月了,大少爺不知道嗎?”

  “看病?”南廂房是僕居,打死他都不相信冬晴會自願替家僕們問診醫病,她明明是個貪靜的人,在“百花穀”裡沒人敢無事叨擾,就連穀主也相同,而且有半個月之久,想必背後有人刻意瞞他。

  愈往南廂房,他的心就愈痛,迎面而來的家僕們不知凡幾,臉上全帶著疼痛舒解後的笑容向他行禮。不過是些小病小痛,腰酸背疼而已,普通大夫就能處理的事,為什麼要冬晴出面負責?

  “別看了,我們回房。”趙系玦不管長龍人潮,拉起顧冬晴就想離開。

  “玦兒,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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