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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消息傳得真快,才回來不到幾天就有人上門求助。楊總管,你命人退下,我來處理就好。”

  趙系玦站到大廳門口,將顧冬晴護在身後,並沒有請人入內就座的意思,待家丁一一退下後,近七、八名腰間佩刀的粗鄙漢子如過境蝗蟲,往他直奔而來。

  “各位英雄不辭千里趕來趙府,所為何事?”

  “這裡你說話嗎?好,把『百花谷』弟子請出來,我要她救命!”領頭的漢子滿腮黑胡,精壯的手臂往前一揮,簡直把趙府當他家地盤了。“還不快點把毛強扛過來!”

  一名躺在木板上,僅著長褲的男子被人七手八腳地抬到門口廊前,滿身紅斑,痛苦的申吟聲不斷,卻細小難聞,可想而知發病已有一段時間了。

  “你還站在那邊做什麼?還不快點把『百花谷』弟子叫出來!沒看到我兄弟快死了,當大夫的還不知道什麼是救人要緊嗎?”帶頭漢子如熊捶胸怒吼,左顧右盼的無不是想在樹後或柱子後找出一抹女子身形。

  “百花穀”位置隱密,久病不死還有時間機會可以探到穀口尋求醫治,急病能有命拖嗎?毛強就是拖不得。難得鳳台來了位“百花谷”弟子,還會醫術,這消息怎不教他開懷?立刻把一家老小帶了過來要她救命。

  趙系玦怒而揮袍背手,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群不速之客。“你口中那位『百花谷』弟子乃是拙荊,沒有我允許,她怎可隨意抛頭露面,甚至接近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縱然『百花穀』醫術名聞遐邇,可不代表拙荊是名懸壺濟世的女名醫,把天下病人全當作自己子女照料,你要求醫之前,是不是該注意一下自身禮節!”

  “老子就是莽漢,你文謅謅是說給鬼聽嗎?我兄弟都快死了,你還在那裡給我蘑菇什麼?讓開,我自己找!”帶頭漢子踏上石階,準備推開趙系玦入內搜索,豈知他認為的文弱書生竟如千年神木,遇狂風暴雨不撼一分地基,他驚問:“你是誰?”

  “在下趙系玦,趙家長子。”

  “好,你是她的丈夫對吧?我就挾持你逼她就範,要是她不肯醫治毛強,我就送你下黃泉陪我兄弟吧!”帶頭漢子刀刀生風,刀刀落空,重點是趙系玦一步都沒有移開過,最後他惱羞成怒,動作力量更上一層樓,反而露出缺點,落入趙系玦的招式中,轉眼間讓人繳了械。“你——”

  他以為趙家從商,最多就是護院難打,沒想到看來文文弱弱的趙家公子就能輕易地奪走他舞了十來年、駕輕就熟的砍刀。

  “想挾持我,你本領還不夠!”趙系玦將砍刀丟還給他。“你惡言惡行要我妻子施藥救治,還想在趙府傷人,難道你不知道『百花穀』向來不醫素行不良的男子嗎?我妻子會醫術,不代表她是懸壺濟世的大夫,憑什麼她一定得醫治你兄弟不可?趙府在鄉里間還有些名聲,最多我替你找位值得信賴的鳳台名醫救治你兄弟,需要的藥材,我也一併發落,請回吧!”

  他實在是看不慣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所以沒有過問顧冬晴的意思便想把人請走。若她有心想治,他就算再不樂見,也會在外頭找間空房讓她全力施展醫術,免得把人留在家裡過久,讓她平白無故又受家人非議她淨把麻煩往家裡帶。

  “我們爬過兩座山頭才到這裡,隨便兩句話就想打發我們?你以為我們沒有找過鳳台的名醫嗎?除了叫我們準備後事之外,那老頭什麼本領都沒有!”

  “怎麼亂哄哄的?這群人是誰呀?”到寺廟燒香回來的趙母由趙凝玉小心攙扶著,滿臉驚恐地盯著眼前的一群莽漢,特意避開繞道而行,心中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這裡可是她家呢!

  “玦兒,你怎麼放這群不三不四的人進門?”生氣歸生氣,她只敢小聲抱怨。

  “娘,他們是——”

  “你這婆娘!我們哪裡不三不四?你以為小聲點我就聽不見嗎?”他朝趙母怒吼,後者嚇得直往趙系玦身旁縮。“快點!人命關天,你還不讓『百花谷』弟子替我兄弟治病,我們就賴著不走,要死,就直接死在你們趙家屋內!”

  “又是為了這女人?”趙凝玉聽到“百花穀”三個字就沉不住氣,直接爆發,將站在趙系玦身後的顧冬晴往前推去。“你造的孽還不出面收拾?”

  “玉兒!你怎麼可以對你大嫂不敬?”趙系玦即時回頭抱住步伐不穩,險些跌跤的妻子,怒斥完全不知反省的妹妹。

  “她有什麼值得我尊敬的地方?『百花穀』了不起?鄭王爺的女兒就了不起了嗎?以前我們家平靜得很,上下相安無事,自從她來了之後便麻煩不斷,惹得爹娘不快不說,還害我們家庭失和,彼此略有嫌隙,現在她引來的人不該由她面對解決嗎?還要爹娘和你出面替她處理不成?”她就是討厭大哥無條件地護著這女人的樣子!

  “你就是『百花谷』的弟子嗎?快,快救我兄弟!”

  顧冬晴冷睨了躺在地上,現在連申吟都發不出聲的毛強。“他成親了嗎?”

  “成了成了,那些全是他的妻兒!”帶頭男子指著後方哭啼的婦女與未知世事的稚兒,為數不少,光是梳髻的就有四個。

  顧冬晴眯起眼,語氣倏冷。“抬走,我不治。”

  “婆娘!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治,不抬走,當場埋了。”

  省得髒了她的手!

  “求藥者若為男子,納妾室者一律拒于穀外。我沒記錯的話,『百花穀』自開宗以來就有這條規定。”趙系玦護到顧冬晴身前,為她擋去所有憤恨不平的視線。“這點你們怨不得人,拙荊不治,你們請回吧。”

  “不,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丈夫,我們一家全靠他幹活了!”毛強的大妻子背著看來不足兩歲的娃兒沖到石階前,淚流滿面地哭求顧冬晴。

  “活菩薩,我給您跪下了!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家毛強吧,沒有他,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呀!”

  毛強的妻小能跪的全跪了,包括不知世事,尚在吮指的男娃兒也被掐哭,試圖博取同情。

  “要是真治好他,你們不怕他又納妾,回來家裡爭地位、爭丈夫?”穀裡太多活生生的例子,嘴上說不介意,夜裡擁被啜泣的多得是。

  毛強的妻妾們淚眼相覷,不發一語,是其中一名年紀最小,嫁給毛強不過半年的新妾撫著肚子,小聲地回道:“為了孩子,我們只能忍了。沒爹打拚養家,他們怎麼長大成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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