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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為什麼不敢?我又不是傻子,乖乖站著給你打。”尋蝶睨視她。“推你還算小事,我要是真的動手,鐵定讓你忘了自個兒的長相。”

  “你欺人太甚!”梅青丹指著尋蝶的鼻子大罵。“我就知道你見不得我好,要歧哥哥退我聘書,趕我回梅家!”

  究竟是誰欺人太甚?不過鳳歧要退梅家聘書倒教她意外,難怪梅青丹像中邪似的,從一進門就沒正常過。

  “我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屈辱,都是你這賤人,我主座的標單明明遠勝過你,該滾出春松居的應該是你才對!憑什麼你還可以占盡好處,連歧哥哥都偏向你,這不公平,不公平——”到最後,梅青丹幾乎是使盡力氣嘶吼。

  “瘋了也別來虐待我的耳朵。”尋蝶雙手捂耳,既無奈又痛苦。“你跟我說也沒用,退你聘書的又不是我,與其對我咆哮,不如找梓姨訴苦。你能為她賺錢,她想破腦袋也會想辦法把你留下來。”

  “對,我都忘了有梓姨了!”一得知鳳歧要退她聘書,她整個人都亂了,忘了她還有座靠山呢!

  梅青丹重拾信心,拖著尋蝶就想往外走。

  “噯,你想帶我去哪?”別拖她蹚渾水行嗎?

  “走,跟我一塊找梓姨去,如果你不肯,我找梓姨來也是一樣。”

  “你還真蠻橫……好吧,你放手,我跟你走便是。”尋蝶長歎一聲,跟著梅青丹去找梓姨,還可以藉口不舒服逃回房裡,如果她把梓姨帶到這裡,想請她們出去,才是難喔!

  春撥樓的主座裡,兩方人馬交戰中,鳳歧和梓姨為了一紙聘書相爭不下,戰火一觸即發,沒有一個跑堂的夥計敢上去換茶水。

  “你退了這紙聘書無疑是跟梅家交惡,再說梅家姊妹舞技高超,你是要用什麼名目說服梅家姥姥?你別忘了,當初是你說要聘舞姬的!”梓姨氣得拍桌,說什麼也要把梅青丹留下。

  “梅家姥姥知道我的脾氣,也清楚我對大梅印象不好,退了聘書,自然也在她的料想之內。”鳳歧斂下俊目,取出擬好的名冊。“聘舞姬的事,的確是我提起的,可梅家聲名遠播,不代表全天下無人能出其右,這本名冊內就清楚載入二十來間知名的舞莊,與其留下性子驕縱的梅青丹,我寧可費心延攬其他人。”

  “我知道你對尋蝶有意思,可你得以大局為重呀!”春松居關係著大夥生計,他不能跟著意氣用事。

  “尋蝶那丫頭的個性雖然怪,我也是疼她疼入心坎,她不能撫琴,難道我不難過嗎?可是我不能因為疼惜她就公私不分,毀了沁蘭留下的春松居,昨晚梅家姊妹的演出反應熱烈,不少客人詢問下回表演的時間,連隔壁同業也來取經,不是證明我們打響了舞姬的名氣?你就算不喜歡青丹,擔心尋蝶的地位讓她取代,我也要把她留下來,因為這種運氣不是每次都有的。”

  “你聽,梓姨多挺你呀,還擔心個什麼勁兒?現在可以放我去用早膳了吧!”尋蝶略帶慵懶的好聽嗓音傳來,梓姨因此愧然飲茶掩飾窘態。

  “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鳳歧起身迎上,對於尋蝶身邊的梅青丹是徹底視而不見。

  “不了,再睡下去骨頭都懶了。”尋蝶落坐在他身側,執起他用過的筷子挾食入口。“你們還真奇怪,每每都選這,不會找間空房談論公事嗎?不嫌吵呀?”

  沒想到除了初一、十五競標之外,主座還多了談論公事的用途。

  “廂房……蝶兒,你給我起個好點子了!”鳳歧撫掌大笑,腦中瞬間多了新的構想。

  “好點子?是嗎?”尋蝶咬著筷子,疑惑地瞅著他。

  “當然,你可真有幫夫運!”他開心極了,日後尋蝶不能撫琴,那些繞著春撥樓以回字建構的房間也有用途了。

  “呿,看你這張嘴,淨說些好聽話。”雖然她也聽得挺開心的。

  “你們——是當我死了嗎?!”梅青丹怒不可遏,又不敢動手。

  “來來來,青丹,過來梓姨這坐。”梓姨笑臉迎向她,連哄帶騙地把她安撫到位子上,取來新的碗筷要她一同用膳。

  “歧哥哥,我究竟是哪點不如她,為什麼你都不肯正眼看看我,甚至退我聘書?你明明知道梅家的規矩,你一旦退我聘書,我就得從頭開始學起呀!”等她下次能獨當一面,說不準都五、六年後了。

  “這也沒什麼不好,磨磨你那要不得的性子。”鳳歧冷凝地望著梅青丹。“我只退你的聘書,青扉我會留下,你也不用拿春松居的興衰來跟我談什麼鬼條件。”

  “你要留下青扉?!”她像是讓人狠狠刮了兩巴掌,失控尖叫。“就因為我讓尋蝶出了糗,你就要我抬不起頭做人?那是她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誰,她今天不在我的演出上出錯,早晚也要丟人現眼,憑什麼要我承擔起所有的錯?我沒錯、我沒錯!”

  “你還不知悔改,換作是你不能跳舞,你作何感想?”她奪走的是尋蝶的全部啊,僅把她送回梅家,算是仁至義盡了。

  “我……我又不像她,黑烏鴉還想當鳳凰,當然容易被後起之秀取代。”

  “你!”鳳歧忍無可忍地拍桌站起,梅青丹立刻縮到梓姨身後。

  “好了好了,都幾歲人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講嗎?”這些晚輩的事,她處理得真頭疼。“嚴格說來兩個都有錯,尋蝶不該把我們當外人,隱瞞傷勢不說,青丹也不該任性妄為,畢竟尋蝶可是春松居的大功臣,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尋蝶需要靜養,春松居也要開業,眼下是該把青丹留下。孿生舞姬賣點佳,多少能彌補少了尋蝶的遺憾。”

  “梓姨說的也有道理。”尋蝶點頭稱是,直視其餘三人的訝然目光。“我手指彈久會僵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直隱忍不說的確是我的錯,只是這次的狀況比起以前還要嚴重,日後一曲還行,上臺就不敢說了,未雨綢繆總是好事。鳳歧是擔心少了琴藝的我不知如何在春松居立足,可既然梓姨沒趕我走,我也能以新的身分留下,大梅又能為春松居賺錢,想想也是皆大歡喜。只是她的脾氣實在讓人難以恭維。”

  她可不想三天兩頭讓人揪出房門,只為了一件雞毛蒜皮討公道的小事。

  “蝶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撫琴四年有餘,也風光夠了,往後相夫教子,日子也是過得愉快。”她笑得甜蜜,眸如燦星。

  “你呀,就這張小嘴討我喜歡。”

  尋蝶羞怯地推了他一把。“淨說些讓人誤解的話,我這張嘴是哪裡討你喜歡?”

  “唇形、大小、色澤。”他附上她耳邊,悄聲又帶誘惑。“還有味道。”

  “這是稱讚我還是調戲我?要不要順便評評我這雙手?”這麼羞人的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她聽得耳根子都熱了。

  又來了……梓姨忍不住翻白眼。“既然如此,就別退聘書了。”

  “前提是要大梅真的能為春松居賺錢。”鳳歧淡淡丟出這句話,表明不看好她。

  “我當然能為春松居賺錢,歧哥哥,你可別忘了我的主座標單比她整整多出二百兩,若是在春撥樓演出,價錢說不定開得更高了。”梅青丹驕傲地抬起下顎,似乎忘了伴樂的尋蝶也有功勞。

  “這樣啊……歧,你附耳過來。”尋蝶在他耳邊輕語,提出的建議卻不被他接受。

  “蝶兒,你是不是昨夜淋雨病了,這樣跟拱手讓人有何差別?”鳳歧的大手緊張地覆上她光潔的額頭,就怕自己忽略了她的狀況。

  “你才燒壞腦子呢,我好得很。”拉下他的厚掌,尋蝶可不依地嘟嘴。“大夫要我好好休息,總不能教我占著茅坑不拉屎吧,有人會說閒話的。反正我要是想撫琴,應該也有熟客捧場,就讓大梅擔擔責任、見見場面,說不定她對我就尊敬些了。”

  鳳歧無奈搖頭,決定順了她的意思。總之,做得好是萬幸,做不好調回來便是。“大梅,你說若在春撥樓演出,價錢說不定更漂亮,既然如此,往後你演出的地點就改在春撥樓,頂了蝶兒初一、十五的日子,要是做得不好,以後也沒有話講了。”

  “談這個還有點早吧?”頂下尋蝶的演出,梓姨還是覺得冒險了些,畢竟尋蝶的名氣是以實力累積的,可不是一時貪鮮的風潮。

  “就讓她試試吧,春撥樓空著也是空著。”

  “歧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教你失望,你就等著看我梅青丹如何在銅安揚名立萬吧!”

  到時候,為了春松居的生意,他還不順著她嗎?

  少了初一、十五的演出,尋蝶成了在空中翱翔的鳥兒似的,無拘無束,不用為編新曲而找靈感,把自己逼到夜不安枕。

  現在的日子是過得既愜意又輕鬆,以往作息顛倒的她總要睡到日上三竿,如今鳳歧起床著衣的時候,她還能睜著晶亮的雙眸送他上工——雖然說身上還卷著棉被。

  “累的話就再多睡會吧!”鳳歧撥開她垂披而下的髮絲,在她頰邊扎實地落下一吻,逗得她格格直笑。

  最近,春松居忙翻了,他幾乎夜過子時才能回房,不先寬衣休息,而是先到她房間把她抱過來,非得夜夜擁她入眠不可。

  這男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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