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心 > 擒鳳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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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吃驚的眼光並未讓尋蝶停下腳步,她愈想愈氣,愈不能控制自己。明明當她死了,昨天神情激動到像撿回失而復得的寶貝不說,今天又在台下癡癡凝望著她,眼神熾熱到她必須側頭回避,免得毀了演出,砸了春松居的招牌。 他心裡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該死的鳳歧,你究竟要玩我到什麼時候?要不是念在你是蘭姨的義子,我一定一腳踹你下百花湖,替我撈十斤花蟹上來!」 「你想吃花蟹,五十斤也替你撈。」 「嚇!」尋蝶嚇得差點失手滑掉黑檀木琴,怒瞪著已站到面前來的鳳歧,嘲諷地道:「原來鳳大管事的興趣是從背後嚇人呀,受教了。」 她輕睨了他一眼,不等他反應便想離開,卻走不出他跟前,不禁氣惱。 「你別擋我的路成不成?春撥樓大得很,犯不著跟我搶道吧?」從左邊走,往右邊繞,轉來轉去還是看他擋在前面。「我累了,想回房休息,可以嗎?」 「當然可以,一切都按照尋蝶姑娘的指示。」鳳歧一揖,長年習武的優雅身段,讓這不起眼的動作看來懾人心魂。「需要小的為您開道嗎?」 尋蝶環視周遭等著看好戲的路人。「你不用忙,梓姨還指望你替她招財,別忘了你初來乍到,一堆老夥計等著看你的笑話,與其花時間纏著我,不如你每桌揖個兩次,看能不能讓客倌多開兩壇酒。」 「你關心我?」這點讓他的心情大好,也不吝嗇展露笑容。 昨天與梓姨談了整個下午,尋蝶就是傲梅,這已是鐵錚錚的事實,她不承認,無妨,她想以溫尋蝶的身分活下去,他也支持,只要她肯再看他一眼。 「這年頭臉皮厚比較有錢賺是不是?」她斜瞪了他一眼,抱緊快滑落的黑檀木琴。 梓姨本想差小廝給她使喚,可她回絕了,這把琴對她意義非凡,她自己捧著心才安。 「我來幫你吧,這琴我娘也嫌重。」他要接過,但尋蝶不給。 「這把琴是蘭姨的遺物不錯,可現下擺我房間裡,你要幫我拿,我是感激,可現在前頭正忙著,我怕梓姨怪罪下來,我耳根子又不清靜了,還是自己來就好。」 她才不會傻傻地讓他跟呢,別看春、夏人聲鼎沸,秋收台現在可是靜悄悄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如果他另有圖謀,她只有跳百花湖一途了。 「別擔心,這裡每雙眼睛都看到我為你捧琴,我敢對你亂來,可是天打雷劈。再者,我也有事想問問你,梓姨說如果是想找你商量事情,一定要挑你初一、十五撫完琴的時候,否則你平時看書譜曲,一心多用的結果便是回了一堆哭笑不得的話。」 他再接過琴,尋蝶這回沒有阻攔。 「什麼鬼話,難怪我撫完琴一堆人堵我,原來是梓姨在背後捅我刀。」春松居裡就數她跟梓姨資歷最深,不少人跟她請益事情,也是挑在初一、十五出了露臺之時,原來事出有因。 好你個梓姨!溫尋蝶嘖了一聲,往秋收台走去。「你有什麼事快說,我只讓你問到我房門口。」 「這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他斂下眼眸,望著她足下翩飛的裙擺。「你知道嗎?我——」 「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引來鳳歧發笑。 「我不說你當然不知道。」笑聲一頓,他隨即換上正色。「上回我離開春松居沒多久,就遇見個姑娘讓人追殺……」 鳳歧將他離開春松居後與傲梅相遇、相知至誤會發生,仔仔細細地交代,卻避去了傲梅的名字,以姑娘代之,若非其中男主角是他,活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他將為何隱瞞身分以及內心的矛盾、恐懼毫不保留地告訴尋蝶,傲梅重傷落水後,他心裡的悔恨與自責也說得揪心,然而思齊洞內的事,他卻選擇不說。 那事太過震悚,在她尚未重新接納他之前,說出來反而造成她的困擾,甚至聽起來像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所以,不如先解決眼前的難題再說。 「嗯,很好聽的故事。」尋蝶停下腳步,嗓音幽幽不帶起伏。她順了順頰邊的墨發,手指有些顫意。「你跟我說這些,是要我為這個故事下注解嗎?」 鳳歧呼了一口大氣,彷佛兩顆大石壓在他的雙肩一樣。突如其來的沉默與倏止的腳步聲,讓尋蝶好奇回頭,百花湖上多如繁星的花燈,暈黃朦朧的光柔化了他剛毅的輪廓,下顎微微往上揚的他,側臉看來頗為醉人。 「我以為她死了,還在她雙親的墳旁為她立了衣冠塚,讓她的魂魄有所依歸。」他倚著回廊上精雕的扶杆,解開束髮,任清風拂亂。「我義母生前總要我多種福田、多行善事為後世子孫積德,我能救的、能幫的絕不吝惜,但也沒有真的期待過什麼福報,直到現在,我才知道真有其事。」 他笑了,尋蝶卻困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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