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心 > 擒鳳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你……你沒死怎麼不捎封信上青玉門給我呢?”鳳歧覺得怪異,疑惑地望著她,與他記憶中如出一轍的小臉依然標緻無雙,卻不難發現她的性子有了絕大的轉變。

  “那等我快死了,我就給你捎上一封,成嗎?”尋蝶輕扭身子,想掙離他的懷抱。“為了生計抛頭露面,閨譽什麼我早給丟了,可不代表我可以隨便讓男人抱著,放開我,謝謝。”

  當年經過蘭姨的開導,說實話,她對鳳歧的欺騙多少能夠諒解,畢竟在當下,恨透了青玉門人的她壓根兒不可能跟他和平相處。

  釋懷後,她對鳳歧的思念與日俱增,可又不敢捎信上青玉門,深怕為他添麻煩,只好找了個藉口,請主座得標者折下一枝“傲梅”,再有意無意地現出右手掌心的劍疤,盼有人把消息傳到江湖上,傳到雲遊四海的他耳裡。

  她年年等,年年失望,以為鳳歧不會放棄她一絲生還的可能,早晚會找上春松居,不然就是期待從客人的嘴裡,聽見江湖有名身著紫錦衣的男子,正在千山萬里尋人,可他……原來早就當她不在人世了?

  既然如此,那就當寒傲梅死了吧,她現在是溫尋蝶,與他再無情感瓜葛的溫尋蝶。

  她疏離的態度讓鳳歧心驚,想起自己欠她的解釋與道歉,趕忙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夙劍找出我們要的那本手劄,已經還你清白了,可為了師門名譽,他們才遲遲不敢公佈。傲梅,對不起,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我沒生你的氣。”拍拍他的手,尋蝶盈盈一笑,筆直地望入他期待的鳳目內,臉上並無任何熟識之色。天曉得,她忍得多辛苦才能維持神色坦然。“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有啥好氣的。再說你認錯人了,我是溫尋蝶,不是傲梅。”

  “你真的不是傲梅?”見她搖頭,鳳歧不免心生疑惑,以傲梅冷冽不多話的性子來看,哪裡有尋蝶的灑脫,但這張一模一樣的臉蛋又作何解釋?這巧合,未免也巧得可怕。

  他不信邪,拉過她的右手。

  “若你不是傲梅,這掌上的劍傷從何而來?”

  合上手心,尋蝶美目微斂,輕笑道:“誰說是劍傷所致?這道疤是不小心讓斷弦割傷的,就像你們練武之人難免被兵器所傷,我比較倒黴,留疤了就是。”

  “是嗎?就當這道是讓斷弦割傷的好了,那手背上的呢?你的琴弦銳利到可以筆直地穿過你的掌心,嗯?”斷弦的傷會留下筆直的浮疤?這牽強的理由騙騙三歲小孩還可以。

  “它打娘胎就有了呀,這叫胎記,我娘會生,不行嗎?”她一把推開鳳歧,喚著他身後已經呆愣的梓姨。“梓姨,別恍神了,如果你確定他是蘭姨的義子,就快找個大夫治治他的眼睛,別半路亂認親戚,打壞姑娘我的行情。”

  “呃……你確定不是那個叫什麼梅的嗎?”

  尋蝶橫了她一眼,撇過頭。“嘖,連你也跟著瞎起哄。你們要待這,我把房間讓出來便是。先說好,別打擾我練琴,明晚出差錯可別怪到我身上。”

  “等等!”鳳歧拉住欲出房門的尋蝶。即使她迅速換上不耐的神色,眼底一閃即逝的淒切並未逃過他銳利的鳳目。

  “你再問我千次、萬次,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是溫尋蝶,不是你說的傲梅。還不快放手?”

  她一甩,鳳歧並無她想像中的纏人,立即鬆手。尋蝶一愣,心裡湧現說不上的空虛與怒意。

  她忽紅乍紫的表情,鳳歧全看在眼底。他按兵不動,由尚未回神的梓姨手中取過短箋,遞交到她的手上。

  “這些曲子,麻煩你費心練練。”

  “你——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尋蝶捏著短箋,也不看上頭寫了什麼,便往春撥樓的琴室走去。

  她還期待他做什麼嗎?傻子也不是這樣!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與他記憶中的傲梅一模一樣,個性卻完全相反,縱然如此,她依舊迷人得緊。

  姑且不論她不肯相認的原因為何,她不說,他瞎猜也沒用,為今之計,就是讓她瞭解他的感情不是膚淺假像而已。

  “鳳小子,你老實跟梓姨說,你跟尋蝶究竟是什麼關係?我在旁邊看得是一頭霧水哪。”

  “這事你想知道,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在那之前,我想請梓姨回答我幾個問題。尋蝶是什麼時候來到春松居的?”

  “差不多五年前吧,我跟沁蘭上觀音寺……”

  每逢初一、十五,春松居內笙歌鼎沸,燈火通宵,為了襯托尋蝶的身價,春松居斥資重金在百花湖上燃放爛漫花燈,表演的露臺上,更是掛上一尺數兩的軟絲紅紗。

  然而,當晚三場演奏,尋蝶場場失常。

  好幾回亂了音調,幸虧她機靈,及時圓了回來,否則辛苦建立起來的招牌便讓她自個兒砸了。

  唉,她得同梓姨說說,別把競標的主座留給鳳歧坐,他直勾勾地盯了她整晚,害她技法都不知道怎麼使了。

  “管事就了不起嗎?下回坐主座,我一樣收你錢!”

  春撥樓主座就設在表演露臺的正前方,平時不對外開放,僅有初一、十五供標聽曲,當初蘭姨在排設一樓位子時,為了讓客人有值回票價的感受,主座周遭兩丈以內不得設置任何座位,以免交談之聲影響了主座客人的雅興。

  不知他用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方法坐上主座,一整晚雙眼毫不避諱地猛盯著她,目光灼亮,哪裡陶醉於曲子?

  抱著黑檀木琴,尋蝶氣呼呼地步下後臺,一路上念念有辭,路過她身邊的琴師舞姬,無不瞠大雙眸。

  她說話直接卻鮮少生氣,總作壁上觀戲,何時這般惱火?連跟了尋蝶最久的琴師都沒見過她發脾氣,今天這般,當真怪異。

  似乎是新上任的管事惹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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