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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這世上沒有所謂的秘密,也沒有看不穿的佈局,哪怕是再精巧再恰當,那也不過是由腦子想出來的罷了。他不蠢,也未到連看都看不出來的地步,因這一切都有跡可尋!只要有足夠的觀察與時間。

  「朕有一事一直不明自。」喧鬧的蟬聲中,浩瀚凝視著棋盤頭也不抬地問。

  「何事?」因燠熱而有些坐不住的麗澤,懶懶地抬首看他一眼。

  「為何你只對朕認真且想殺朕?」他邊問邊在棋中放下致勝的一子。

  麗澤愉快地問;「你猜呢?」

  「你認為你勝得了朕嗎?」浩瀚緩慢地拾首,眼神難得地顯得十分認真。

  「當然。」麗澤不可一世地揚高了下頷。

  浩瀚微微一哂!「有信心是件好事。」但同時也是最大的致命傷。

  不意在眼角餘光中,瞥見一襲黑衣就站在浩瀚身後的不遠處,仔細一看,又是那張數年來不變的熟面孔,這讓麗澤有些不悅她的存在以及他的容忍。

  麗澤朝他努努下巴,「你怎能忍受那女人一天到晚跟在你身邊?」她以為她是誰?不過是個奴婢而已。身分低三下四的,卻一天到晚牢牢跟著主子不放!看了就覺得礙眼。

  「忍受?」回頭瞧了總是陪伴著他的晴諺後,浩瀚對他的用詞有些意外。

  「可不是?」

  「不。」他邊說邊研究起麗澤對睛諺莫名的敵意,「朕很樂意有她的陪伴,再加上。她身為朕的女官。陪在朕的身旁自是理所當然。」

  「你就這麼任無邪留在墓裡?」那他的正牌皇后呢?就這麼將她擺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也無所謂?

  浩瀚無奈地攤著兩掌,「這是無邪要求的。」

  「她是你的皇后,你不在乎她嗎?」為了日後著想,他得弄清楚無邪在他的心中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浩瀚想了想,選擇不回答他這問題,反問起素來總是形單影隻的他。

  「麗澤,你有心上人?」

  原本還一副懶洋洋模樣的麗澤,在他的話一出口後,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陰惻。

  「朕可曾見過她?」知道自己問對問題的浩瀚,笑眯眯地為他斟了杯涼茶;

  「除了我外,無人見過。」麗澤霍然站起身,絲毫不領會他的殷勤,冷冷拋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

  是啊,有誰見過她呢?

  在經過了百年之後,這世上的凡人,根本就無人能再一睹她的芳容,因她已死,就死在當年皇帝所派出的那個叫廉貞的人子手上。

  一如百年前北海的預言,他果真也步上了女媧的後塵,為了天宮的神子戰死在沙場之上,可他沒有後悔,甚至在死前他猶想著,或許當他轉世之後,他就能再見著先走一步的女媧了。

  豈料,上天卻不肯如他的意。

  記憶中的紅發女子,在這世,意轉世成了三個男人,而其中一人,還是當年殺死她的兇手。當他猶豫著該不該殺了有著女媧一部分的廉貞時,他這才心酸的明自,就算他穿越了百年為她而來,就算她依舊是個女人、仍然保有著百年前的模樣,可,那也已不再是從前的女媧了……

  有時,在夜闌人靜的對分,他會很想問問一室包圍的孤寂,當年的他,深深藏著卻沒有告訴女媧的是什麼?而在他心中那份對她隱隱悸動的感覺,又是什麼?在知道她成了三個男人,且放棄了地藏之後,他是否該為白跑人間一趟的自己感到懊侮?

  滿室的寂寞從來都沒能回答他,從來都沒有。

  而他,就只能繼續徘徊在無邊黑暗裡,想著她的容顏,想著她紅色的髮絲在風中飛揚的模樣,以及,他該如何在這一世親手替她……

  猛然遭風雪吹開的窗扇,巨大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咆咆呼嘯的風聲掠耳而過。這才察覺到不對勁的他,定眼瞧了外頭一會,在明自發生何事後,心火頓生的他,自躺椅上一躍而起,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宮門。

  當久候的門扉遭麗澤一腳踹開時!站在門外的天涯與風破曉.就連納悶都還未在他倆的腦海裡形成,就遭怒意滿面的麗澤遠遠拋在身後。

  「天孫?」

  想知道發生何事的天涯,才想追上去,眼明手快的風破曉立即將他拖回原處,無言地朝他搖首之餘,同時以目光警告他最好別去多管閒事。

  「你認為他想去哪?』勉強忍下衝動的天涯,怎麼都想不如是誰犯著了他,所以才會讓他如此勃然大怒。

  風破曉側首看著已在地上積了一層細雪的寢宮一會,不知怎地,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神宮。」他緊斂著眉心,「他要找雲笈。」

  前陣子籠罩著天馬郡內外的大雪,自風神飛簾抵達後,大量的冰雪即不再降下,天馬郡因而不再那般酷寒難耐,破浪手下的帝軍,也因此有了喘息的機會。

  只是反觀天宮.情況則是剛好相反。

  由飛簾一手揚起的狂風,將先前降在天馬郡的冰雪吹起,並送回天宮三山。沒料到她竟會背叛神子加入戰局,措手不及的天宮,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挾帶著冰雪的強風直撲天宮三山,橫掃天宮之餘!進一步將天宮變成了一處天寒地凍的冰封世界。

  位於天宮山頂的神宮,在強烈的風勢襲擊下。整座神宮隱隱震動,仍舊在布法的雲神雲笈,透過遭風兒吹開的窗扇,親眼見著了底下三山積滿厚雪的山林,樹木因承受不住過多的雪量,和過於強勁的風勢,紛紛攔腰折斷或是橫倒在地,轉眼間,原本該是林木茂密的山林,變得斷枝殘幹處處,再不復往昔的景況。

  幾乎遺忘了該怎麼思考的雲笈,作夢也沒想到,帝國派來對付她的人。竟會是來自海道的風神飛簾。

  「怎麼會……」

  雲岌不斷搖首,兩手重重撐抵在席上,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去承認……承認在這世上,能夠如此操縱風之人,也只有一人,而那人,就是與她同樣身為神女的飛簾。

  自從神隱之後,三道只剩下三位神女分別守護著三道,因是代代相傳之故,這世上也只有三個神女,雖然她們三人因分隔三地素不相見,可她一直認為,她們齊心護衛著三道的心是相同的……

  不,或許在飛簾自逐於海道起,和在雨師死於阿爾泰之手後。一切就已經不再相同了。只是,飛簾她怎可以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當起神子的叛徒?就算她已與海道脫離了關係,她怎能背叛神子投效於帝國的那一方?

  「殿下,大雪全都吹回天宮三山了!」殿中的宮女,在使勁將被風吹開的窗扇關上時,情急地朝她大叫。

  茫然地自席中站起後,雲笈踩著難以置信的步伐,緩慢踱出神殿,才來到殿外,撲面而來的凜冽風雪,幾乎今雲笈站不穩身子,當銳利的風勢在下一刻挾帶著雪粒刮過她的面頰並留下一道血痕時,她顫抖著手,輕撫著面頰喃聲對遠方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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