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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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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病? 他愈聽愈覺得古怪,「託福,身強體健,自小到大也沒患過幾次風寒……」 「島上可有良醫?」勉強還算有點良心的她,對他這提供食宿的島主頗留情面的。 他兩眼不安地轉呀轉,「恰巧……有那麼一兩個。」 「近來一直奉命看著我,累了吧?我這臉,你電瞧得生厭了是不?」她每說一句就朝他逼近一步。 「還好,總比掉腦袋來得好……」猛然回想起與她處過一段時間的波臣,前陣子是如何病得下不了床,終於有絲警覺的滄海,開始在腦中計較著這兩尊神人的殘忍度。 她一掌輕拍在他肩上,「依我看,不如你就去躺著歇歇,省點工夫別再對我如此勞心費力。」 仿佛足以燎原的熱度,在那只玉掌往他的肩頭這麼一招呼過後,就一路自他肩頭竄至他的四肢百骸,來不及落跑為上的滄海,頓時往地上大大一趴,不但連移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還忽冷忽熱得直打顫。 「你……你……」媽呀,還真的也對他來這招。 漣漪輕輕撩起裙擺,「這是神恩,好好領會吧。」 第四章 事前並沒有預兆。 在海上泛起濃霧的那一日,迷海上的仙山大舉墜落。那一陣子,只要抬起頭,就可看見殘存的仙山往瑤池的方向移動,天頂上的眾神與仙人們正大舉遷徒中。 北海已經有一陣子沒來這座荒島了,坐在海邊的漣漪遠望著近來都被濃霧遮蔽的宮殿,直在心裡想著,海道裡的眾神都走了,他是海皇,他也定會離開。 他將會棄她而去…… 幾日後,諭鳥來諭,在兩界之戰爆發前,神子央求眾神給所有處在迷海裡的罪神一個機會,只要他們願替神子出征,就可贖罪,到時他們就代所有罪神向眾神請求,讓他們一塊離開人間返回神界。 多年來的囚禁,忽地有了一線自由的曙光。 那一夜,在海皇離開迷海,去天宮與天孫商議兩界之戰之事時,關在迷海裡的所有罪神,被集中到玄武島上討論關於眾神與神子提出的條件,和她一樣,多年來渴望重獲自由的罪神們,很快即作出了決定,答應眾神的條件,就為神子一戰,以換取贖罪的機會。 還不太能接受這消息的漣漪,站在人群中茫然地聽著,在她身邊的罪神們都熱烈贊同之時,她卻仍在搖擺不定。 「你走不走?」好一陣子過後,周圍喧囂的聲浪退去,一道陌生的聲音問在她耳邊。 猶豫頓時泛滿了她的心中,她遲疑地屏住了氣息,一時之間,北海背對著她離去的背影閃過她的面前,令她開不了口、也做不出抉擇,當她的沉默引來了在場所有罪神懷疑的目光,並進一步以眼神逼迫著她時,她覺得自己突然在他們眼中成了個下合群的叛徒。 你不願離開這座迷海? 你要繼續當個囚犯?歲歲年年都被困在這座荒島上? 你是為了誰而留下? ……他們無聲的眼神都這麼問著。 在強烈的沉默推促下,過了很久,她聽見自己這麼說。 「我跟你們一塊走。」 或許,這只是迫於同儕的壓力,因人人都走,她沒有理由下離開,哪個被關在島上的人是不想離開這兒的?在其他罪神質疑的目光下,她說不出口……她說不出在那明亮輝煌的狼城宮中,有道曾佇立在窗畔凝視她的身影,她說不出,那個只屬於她與北海的秘密黑夜,她只能在人前否認她與北海的關係,並在他們同仇敵愾的眼神中做出選擇,撇清囚犯與囚禁者的立場。 在作了決定後,她有一種既松了口氣,卻又覺得後侮的預感,她無法驅逐它,就只能等待著時間快點沖淡這份感覺,離開的時間快點到來。她不斷提醒著自己,是多麼懷念想回到以前還住在湖畔時的歲月,那時的她,既自由,心上也沒有任何人的影子,她從沒有忘記過從前,現下的她,只是因為一時的熱情而忘了回首。 每當北海離開她的荒島,黑夜帶來的熱情冷卻之後,她忍不住會想問自己,為什麼她會被困在這座海洋裡?為什麼她甘心不離開?她究竟想圖個什麼? 或許只是因為月光迷惑了她。 在有月光的晚上,北海會開啟那扇與她遙對的窗,她也總是隔著海洋遠遠地眺望,只是,他給的回憶太少,不是以讓她回憶一輩子,他給的黑夜太短暫,她總是睜大了眼,看著珍惜的夜晚一點一滴地流逝而過。 她一直很想告訴他,她討厭黎明,她不願見到東方的天際泛白,她不願見他踏浪離去的背影,她只是想和他一塊坐在海邊,靠著他的肩,一塊看日升日落,她要的不是黑夜裡的激情燃燒,而是日光下的相依溫煦。 他是在何時盤據在她心中的?從他第一次踏上這座荒島起?還是這些年下來累積的歲月所致?她不知該怎麼形容他在她心底的感覺,一直以來,她總認為他是由一顆顆的海砂堆徹而成的,一開始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偶爾會在心裡微微刺痛,待日子久了,堆積的海砂積少成多,漸漸在她的心中成為一座堡壘。 只是這座堡壘的圍牆,太高太險,她攀不過,她所能做的,僅是在人群中偷偷看他一眼。無論是海道還是另外兩道,眾神或是神子,她知道,沒有人會原諒她,因海皇是所有人的,但她卻偷偷在私底下佔據了他的黑夜,就像是個說不出口的秘密般,只能緘默,不能張揚,他們聯手讓它見不了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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