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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要我退兵也可以。」手指的關節一恢復自由,石中玉立即揚刀再戰,「等我殺了那傢伙再說!」

  馬秋堂連忙將封誥推至一旁,赤手空拳地接下石中玉的一刀,然而抵不過刀勁的他,在石中玉一手將刀鋒壓向他的頸間時,硬生生地受了一掌,胸骨又遭震斷了幾根的他,當場站在不住地跪下,封誥見了連忙想上前再救他一回,石中玉卻將手中的刀尖一偏,直對準了封誥而去。

  「你就一定要拖我下水嗎?」歎息連天的廉貞,突地現身在封誥的身旁後,一掌握住了百鋼刀,再輕鬆地以兩指拎走差點到了刀口的自家子孫,並把他給扔至一旁避避戰火。

  一而再地有人跳出來攪局,急著想報仇的石中玉簡直氣急敗壞。

  「你又是誰?」為什麼老是有一些陌生人在緊要關頭冒出來?他就不能簡簡單單的拿下馬秋堂的人頭嗎?

  廉貞鬆手放開掌心中的刀身,順道把衣袖裡的一面令牌扔給他。

  「什麼?」接過令牌後,石中玉看得愣直了雙眼。

  廉貞偏著頭回想,「我若沒記錯,你的祖先當年還是我的手下。」原來當年的石家後繼有人啊?他還以為那個吊兒郎當的石姓副官,永遠也生不出個成才的後代。

  他直搖首,「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還……」

  「我命令你,退兵。」懶得多做解釋的廉貞,只是簡潔地下令。

  「憑什麼?」恢復鎮定的石中玉用力哼了口氣,「就算你所說是真,你也不過是個百年前的人!」早就該化成灰的人,還跑來這敵我不分地管什麼閒事?

  「就憑這個。」廉貞動作快速地抽刀朝石中玉一劃,快如閃電地在石中玉的臉上留下了一道口子,並在石中玉舉刀一動時,又在石中玉的掌臂上再劃一刀。

  鮮血染紅了百鋼刀的刀柄,令石中玉幾乎握不住手中之刀,他在將刀換至另一手時,難以理解地問。

  「你個是人子,為何你要護著地藏?」

  「你可別搞錯了,我只是護著那小子,地藏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廉貞一手指著封誥,冷聲向他澄清。「我再說一回,我命令你退兵,若你仍執意要以下犯上,我可不保證會再手下留情。」

  沒把握能打贏他,反而覺得他跟夜色有得拚的石中玉,兩眼不斷在孔雀與馬秋堂之間徘徊著,滿心不甘的他,在廉貞失了耐性一手覆上刀柄時,他咬牙地將手中的百鋼刀撇向一旁,忿忿地轉身走向孔雀。

  「在你走前,我希望你弄清一事。」封誥在他欲抱起孔雀時,站在廉貞的身後對他說著,「我已不是女媧,我即將離開地藏,日後亦不會再助地藏,我無意與帝國為敵。」

  他鎖緊了眉心,「什麼?」

  「就是如此,請你退兵。」

  雖然聽不太懂他們在說哪門子的鬼話,原本就無意接手戰事只想報仇的石中玉,低首往下一看,孔雀那沾了黃沙的臉龐即映入他的眼中,不忍再看孔雀繼續孤零零地躺在這處不是故鄉的黃沙裡,他振臂將孔雀抱起,轉身走向滿面淚痕迎向他的樂天。

  「剩下的爛攤子是你的,我先走了。」石中玉一走,本來就不想淌渾水的廉貞立即拍拍封誥的肩交代。

  「嗯。」他點點頭,拾起兩柄冥斧後,再一把攙起動彈不得的馬秋堂,緩緩踱向遠處正守著雨師的段重樓。

  四下不斷傳來的哭聲中,雨師靜臥在黃沙之上,再不能為地藏帶來沐澤的雨絲,失去多年好友的段重樓,喉際哽咽得疼痛,很難相信擁有神力的她,竟連支箭都擋不住。

  「那柄箭……」在被封誥扶回來後,靠坐在一旁的馬秋堂,邊喘著氣邊看向雨師身上的箭。

  封誥站在一旁只看了一眼,即認出這眼熟的長箭屬於何人,他瞥了瞥他們,刻意選在這當頭告訴他們此物為何物。

  「那是天孫的神器,她不過是個神女,擋不住自是當然。」

  段重樓猛然抬首,「慢著,你的意思是這箭是由天孫所發?」先且別說雨師跟天孫鳳凰從不曾結怨,他們地藏也才和天宮結盟而已,天孫鳳凰怎可能會對地藏做出這種事?

  不想解釋的他轉頭就走,「我可沒這麼說。」誰規定這玩意就只能是天孫才能擁有?神人又不只天孫一個。

  「你要上哪去?」眼看他又想置身事外,段重樓連忙把他給攔下。

  「如我先前所言,離開地藏。」他只是來給個交代而已。

  「你不能走!」看著他冷漠如昔的臉龐,已為雨師之死而傷心不已的段重樓不禁震聲朝不負責任的他大喝。

  無動於衷的封誥,在他忿忿不平地想開口再罵一回時,冷不防地出聲。

  「早在兩界之戰前,眾神就已遺棄神子了。」

  「什麼……」不只是段重樓,連馬秋堂也訝異得坐起身子。

  封誥抬首望著頂上的天際,「天孫、女媧、海皇,這三個留在人間的神,原本是想與眾神一塊離開人間放棄神子,但眾神卻同遺棄神子般地也遺棄了他們,他們因此而無法離開人間,反而必須留在這片大地承擔神子所寄予的期望,即使他們本就無意干涉人間。」

  段重樓大聲否認,「你說謊,不是這樣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封誥收回了遙望故鄉的目光,銳利地瞪向他,「但這就是事實,這是所有神子皆不知也不願去承認的事實。」

  馬秋堂遲疑地問:「神……放棄了我們?」

  「可以這麼說。」

  「你呢?」馬秋堂不抱希望地望著他,「你也放棄了我們?」

  封誥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兩柄冥斧扔至他們的面前,冷冷地向他們宣告。

  「這輩子,我只為自己而活和死,我絕不再成為女媧一回,因我不願再身不由己。」

  「你還算是神嗎?」既有的信念皆已支離破碎的段重樓,難掩心痛之餘,語調悲愴地問著這個一手創造了他們,卻又狠心拋棄了他們的神祇。

  「就算是神也是有私心的,更何況,那也已是上輩子的事了。」封誥目光炯炯地直視著還沉醉在神話裡走不出來的他,「想要得到什麼,就自己去爭取去捍衛,神子本就不該倚賴任何神或人,若神子仍執意如此,那麼遭人子所滅,自是氣數已盡理所當然!」

  四下安靜無聲,一地寂寞黃沙中,無言的風兒輕輕帶走已是挽不回的往昔,飄揚的髮絲遮去了封誥的臉龐,站在風中的封誥揚袖一揮。

  「百年前的女媧已死,如今你們的地藏,得由你們自己來守護,下一回,沒有神幫得了你們!」

  風聲蕭蕭,一道曾是地藏神子們熱烈期待的身影,背對著夕陽,再次在遍地狼藉中一步步地離開了他們,段重樓心痛地抱緊了願為女媧、地藏而死的雨師,在為她的死深感到不值之餘,他更不知道,她所犧牲的生命,換來的究竟是什麼。

  看著地上那一雙遭主人扔棄的冥斧,傷勢甚重的馬秋堂,身心俱疲地閉上了眼。

  雨師的死訊傳至迷陀域裡後,原本一直不願提起雨師的天都,沉默了好些日,在她的眼神中,總帶著某種難言的情緒。當廉貞認為一直不願回地藏的她,很有可能將會返回地藏接下雨神之職時,她卻收拾起家當,似乎在為遠行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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