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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嗯,都差不多。」他彎下身子將失而復得的她摟緊,想念地埋首在她的頸畔。

  被勾引而出的淚水,落在他的肩頭上,悲喜交集的飛簾努力眨去淚水,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胸膛。

  他在她耳畔喃聲低語,「看在你的份上,只要陛下沒下令,我就不進軍海道,可日後一旦陛下要我拿下海道,我不會為你手下留情。」

  知道這已是他最大讓步的飛簾,在他需索的吻來到她的臉上時,再次在心中溫習起她在漢青死後所作出的決定,打算就照著漢青的話,徹底與海道兩斷,不再陷自己於兩難,而後,如破浪所願地當個凡人。

  是他說過的,她已經死過一回了,現下,留在那些島嶼上的,不是她的命運,而是他人的,她已不是風神,她只是個已經抽身離開那些紛擾的飛簾而已。

  被他重重吻過一回後,她喘息不定地朝這個將她拉離那片海洋,帶她走進另一片海洋的男人,淺淺漾出一笑。

  「你忘了我已經離開海道了嗎?」

  遭她難得一見的笑容所迷惑的破浪,一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拉近些,溫柔地以指輕撫著她嫣紅的唇瓣。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你的面子我才只賣一回。」

  第九章

  「太后那邊怎麼辦?」坐姿不雅的石中玉,大剌剌地癱坐在椅裡,一個頭兩個大地問。

  「什麼怎麼辦?」搶回飛簾返回別業後,一心只趕人的破浪,不耐煩地看著這個還賴在他別業裡不走的同僚。

  石中玉把青圭所撂過的警告,原封不動地轉給他。

  「飛簾是個神子,根據我朝律典,神子與人子是不能通婚——」就算他的身分再特別,對於祖宗的這個規矩,他可沒法任性而為。

  破浪冷聲打斷他的囉嗦,「我並無違背祖宗訂下的規矩,日後也不會。」

  他想不通地皺著眉心,「你沒有……也不會?」

  「對。」

  石中玉轉了轉兩眼,在有些想通他的話意後,愕然地張大了嘴問。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不娶她?」這傢伙有沒有搞錯?

  「不娶。」

  「她呢?」他開始在心中替飛簾覺得不值,「她不想嫁你嗎?你這傢伙有沒有替她想想?」她放棄了一切耶,他居然連個名分也不給她。

  「是她不想也不肯。」已被拒絕過多次的破浪,此刻的心情遠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挫折。

  「她不肯?」他怪聲怪氣地叫著。

  心火暗生的破浪橫他一眼,「還要我說幾次你的石頭腦才會懂?」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不懂不懂……」石中玉直搖著腦袋,大歎受不了地站起身,「下過我也不想懂了,反正只要你倆高興就好,我還是去找夜色那個比較好懂的好了。」

  「找她做什麼?」她向來不就是獨來獨往從不要人插手她的事嗎?

  石中玉搔搔發,「聽說……她還未拿下天宮。」

  「什麼?」這怎麼可能?那個向來喜歡速戰速決的女人會在一個天宮上頭拖這麼 久?實在是太不像她的作風了。

  他無奈地攤攤兩掌,「誰教天宮也有個法力高強的雲神?夜色可沒法像你一樣,也去把天宮的雲神搶過來據為己有。」

  破浪很難相信,「雲神……有這麼難纏?」那女人向來都是無往不利的,怎可能在一個神女的身上踢到鐵板?

  「所以說我才要去看看情況。」他邊說邊往廳外走,「懶得在這繼續看你的冷臉,走了。」

  沒去送他的破浪,攜著滿腹的不解離開大廳往自己的院落定,在走至房門前發現裡頭是暗著的時,他轉首四下尋找著其他的光源,在遠處有著溫泉的隱蔽院子裡,他看見了隱約的燭光。

  踏過雪徑,穿過陣陣拂面的熱氣後,破浪站在池子邊,低首看著身著單衣泡在池子裡發呆的飛簾。

  「在看什麼?」

  「我想撈顆月亮。」飛簾動也不動地凝視著眼前浮映在水面上的月兒。

  聽了她的話,破浪二話不說地彎身蹲在她的身畔,雙手往池子裡掬水,再盛至她的面前。

  「這顆夠美嗎?」

  「不夠。」她狀似不滿地朝他搖首。

  「這顆呢?」這回他盛了更多的水,再次將雙手捧至她的面前。

  她看了看他的掌心,「還差一點點。」

  他挑高了劍眉,半晌,動作快速地除去鞋襪、脫掉外衫跳進池子裡,在與她面對面後,再次為她掬起一池月光。

  「這顆呢?」

  「夠美了。」得逞的笑意出現在她的唇畔。

  在她那扣人心弦的笑意裡,轉瞬間忘記方才滿腹心事的他,與她靠得更近,在溫暖的池子裡摟住她纖細的身子,讓彼此的體溫交融在一起。

  他的兩眼著迷地徘徊在她的面容上,「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你的笑?」

  飛簾笑看著這個老把愛這詞用喜歡來代替的男人。

  「沒有。」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打從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你的藍眼?」他難以自持地一下又一下地啄吻著她。

  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沒有,你可以繼續說。」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天宮。

  明燈晃晃,位於天宮神宮中的深處,站在祭壇前已日夜不分佈法多時的雲笈,忽地睜開緊閉的眼眸,身子晃了晃,兩手撐在神案上大力的喘息了一會後,再也撐不住的她,忍不住自口中噴出鮮血。

  大約知道她已到極限的鳳凰,在她身子癱軟地跪下前,大步上前兩手接住她,蹲下身子讓她躺在他的懷中後,他一掌按在她的胸口護住她的心脈,好一陣子過去,面色原本蒼白如雪的她,這才恢復了一些血色。

  勉強睜開眼的雲笈,費力地喘著氣,雙眼自責地望向鳳凰,但鳳凰卻在她欲開口說話前體恤地向她搖首。

  「我知道,你已盡力了。」採用暴風雪這方式,縱使她的法力再高強,也沒法再撐下去。

  「殿下……」兩旁為雲笈擔心不已的宮女們,忙跪在她的身畔。

  「看著她,別再讓她逞強,讓她好好歇歇。」鳳凰將懷中的雲笈交給她們,並朝她們吩咐。

  「是。」

  當心情沉重的鳳凰走出神宮時,他仰首看著雪勢已變小的天際,知道遠在天宮三山外的狂風暴雪,必定因雲笈之故已停,他思索了許久,決定放手一搏。

  一直候在神宮外的天涯與海角,見他出了神宮後,緊張地快步走至他的面前,不約而同地啟口。

  「雲神她……」

  鳳凰朝他們搖了搖首,而後抱著一線希望問:「風破曉醒了嗎?」

  天涯嗓音沙啞地應著,「還沒有……」受了那麼重的傷,也昏迷了那麼久,現下三山所有的大夫,都已沒把握能救回風破曉一命。

  「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海角面色凝重地問。

  「準備迎戰。」雪勢既停,等候夠久的夜色必然會前來實現諾言,眼下他們除了這麼做外,也沒別的選擇。

  「迎戰那個夜色?」天海與海角相視一眼,不確定地問。

  鳳凰歎了口氣,「也只能硬碰硬了。」

  「你有勝算嗎?」總覺得這是個下下策的他們,不安地問著這個夜色的頭號目標。

  他無奈地苦笑,「老實說,完全沒有。」

  同樣在這深夜,遠在中土帝京的皇城裡,大半夜冒著風雪進宮的六器之首黃琮,獨站在殿外等著宮人前去通報皇帝,準備進宮面聖。

  當冷冷的雪花在他的肩上積了一層時,原本緊閉的殿門,在他的面前緩慢地敞開,殿內燦亮的燈火映照在他的臉龐上,黃琮抬首看著裡頭的殿宇,猶豫了半晌,而後大步走進裡頭。

  「臣,參見陛下。」

  寂靜的夜色裡,沉重的殿門,再次緩緩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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