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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早就想到有此可能的馬秋堂,並不為此而感到失望,只是找女媧已找了好一段日子的段重樓,恐就對這個天孫抱了太大的期待。

  「不過我知道,女媧現下就在地藏裡,而女媧遲早會出現在你們面前。」鳳凰在他轉身欲定時,想了想,對著他的背影透露。

  馬秋堂隨即轉過身,眼中盛滿了訝異,「何時?」

  說不出個確切答案的鳳凰攤了攤兩掌。

  「這就得問女媧了。」

  ***

  「他是故意的吧?」愈想愈覺得不對的金剛,策馬騎至力士的身旁問。

  「不然呢?」頂著大風大雪再次重返迷海,心情已經夠惡劣的力上賞他一記白眼。

  「你就不能勸勸他嗎?」金剛小聲地低叫。

  他晾著冷笑,「王爺那脾氣聽得人勸嗎?」勸過破浪的人,下場通常都很讓人難忘,他才不要倒楣的去領教一回。

  邊騎邊回首看著那輛載著破浪與飛簾的馬車,金剛不禁有些同情裡頭那個原本抵死不肯前來,卻被破浪用扛的給扛上車的飛簾。

  「就算是他故意得罪六器好了,他有沒有為飛簾想想?這是帝國要攻打海道,可不是什麼戲班子在演大戲,他居然還帶飛簾來看?」眼睜睜的看著敵人攻打自己的家鄉,平常人哪能接受?破浪近來不是待飛簾很好嗎?怎麼突然之間又卯起性子,對她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力士沉思地撫著下頷,「我想,他今日八成就是為了那個飛簾才會跑來這湊熱鬧,而非六器。」

  「啊?」

  「到了。」不等金剛回過神,力士揚手示意後頭的馬車停下,再扯過馬韁,「我去通知王爺。」

  天方破曉,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震耳的鼓聲,自馬車中被破浪強行拉至山崖頂端觀戰的飛簾,從沒想過,再次重回海道,竟會是在這種景況下。

  遠望著眼前從未看過的景象,紛飛的大雪中,一艘艘在船頭雕有海神造形的船艦,遍佈藍色的海面上,船帆頂端所插的旗幟,分屬都靈島與玄武島,琉璃島島主並未出戰,但浩蕩的船隊,仍是占滿了海面。而在已毀的海岸邊,重新召集武力的帝國之軍,此刻正在岸上嚴陣以待,原本打算拂曉出擊的玉珩,並沒想到海道提前了戰爭的時間,夜半就已開出大批船隊先發制人,眼看海道的戰船就要靠岸,來下及派船出戰的玉珩,只好等在岸上準備迎接兩軍交鋒。

  海道開始搶灘了。

  聆聽著愈來愈緊密的鼓聲,飛簾瑟縮著肩頭,忍不住緊緊合握著十指,看著下頭深諳水性的神子們,根本就不在乎船隻無法在已毀的海灣靠岸,他們一個個跳入海中,在冰冷的海水中往岸上遊去,在岸上的帝軍挽弓攻擊他們之前,領在前頭的幾艘戰船,加快了速度,不惜毀船一鼓作氣直往岸上撞去,替後頭的神子們擋住了帝軍的攻擊時,躍下船隻踏上海岸的滄海與觀瀾開始下令燃船,一艘艘已撞上岸邊皆遍澆油料的船隻,在轉眼間即在大雪中熊熊燃燒起來,濃重的黑雲沖向天際,將整個海岸線遮蔽在濃煙與大雪中。

  有一陣子,飛簾完全看不見底下發生了何事,亦不知那些在海中努力要登岸的神子,是否安全地上了岸,直至下頭帝國擊打的戰鼓聲亂了調,並開始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響,她才張大了眼努力想看清底下的情況,在她發現帝軍一旅旅等在山崖下的步兵開始栘往岸邊,準備加入戰局時,近處海面上沒有靠岸的海道戰船,也已在海面上排成一直線,船上所有弓箭手齊挽弓指向天際,在帝國軍旅往岸邊前進時,自船上射出的飛箭,亦如雨墜下阻止了他們的支援。

  對於底下如火如茶的戰事,破浪一點興趣也沒有,一直站在飛簾身畔的他,一掌摟著她的腰際不讓她逃開,他的兩眼專注地停留在她的面容上,看她時而鎖緊眉心,時而因擔憂而別過眼下敢看,在他發現她已將十指用力握得泛白時,他以兩指捉住她的下頷,逼她轉首看著他。

  「我要你對海道斷念,對你的過去斷念。」

  身子不停地顫抖,飛簾不知這是因寒冷,還是因他的話所造成的,她幽怨地看著他的眼,止不住想要逃離的心情,佔據了她整個腦海。

  那日,她將「袖手旁觀」這四字說得很簡單,實際上,在親眼所見之後,罪惡感和愧疚壓得她喘不過氣,縱使她努力讓自己表面看起來沒事,也不斷在心底命自己既已說出與海道再無瓜葛這話後,就不要對此再有感覺,可當親自面對時,這種現實,對她來說,實是已超出她所能忍耐的底限。

  「你不必為了任何人而活。」破浪兩手扳著她的肩,面色嚴厲地告訴她,「你已死過一回了,現下,這是他們的命運,不是你的。」

  深喘了一口氣的飛簾,突然覺得自己有時真的很恨他,恨他對她的洞悉,也恨他可能是這世上最明白她心情的人。

  「不許想太多。」破浪在她的眼神開始游離時,強悍地對她命令,「不許想!」

  「我不能……」她忍不住別過臉,想轉身離開眼前所見的一切,但他卻將她拉至懷中,抬起她的臉逼她面對。

  「看清楚。」

  她用力眨著眼,「看什麼?」

  「你的選擇。」他在她耳邊一字字地說著,「你說過,你只是個旁觀者罷了。既然你已做了選擇,那就不要後悔,張大你的眼,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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