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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已死的前皇后,紀非。」

  「似乎有聽過……」藏冬摸著下巴想了半晌,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興沖沖地問:「難不成她就是那個世人稱頌的護國皇后?」名人哪,原來這小子還是系出名門。

  「嗯。」每每想起那個強勢皇后,燕吹笛都覺得心中還有陰影。

  探求八卦的藏冬兩眼好不閃亮,「她與你家師父是何關係?」無關無系會送個孩子給皇甫遲養?這事說出去打死他都不信。

  氣息明顯變得很不穩的燕吹笛握了握拳頭,再顫抖地鬆開拳心。

  「他愛她。」

  不意間撕開了一道陳年傷疤,藏冬一頓,這才發現燕吹笛的神色不同以往,一掃以往毛躁的模樣,染映在他面上的,也不知是懊悔不是負疚。

  「那個聽說愛是一種永恆的修囉,愛她。」燕吹笛低垂著頭,落落寡歡地道,「在這世上,他就只愛紀皇后一人而已……」

  藏冬聆聽擱在他那似自責又幽怨的語氣,心思當下再玲瓏透明不過。

  他大喇喇地搖首,「依我看,不止。」

  「什麼?」

  「倘若修羅的愛是一種永恆,那麼,得皇甫所愛之人,定不只那個死去的皇后一人。」

  燕吹笛的眼中佈滿迷惘,「還有誰?」

  「當然是你這沒良心的臭小子了。」藏冬不客氣地以指頂上他的鼻尖,「別忘了,你可是皇甫遲親手拉拔養大的。」雖是套上了個師徒之名,但他倆骨子裡可是貨真價實的養父子關係,他當這人世間的父子情那麼容易斬斷?

  燕吹笛粗魯地一把撩開他的手,「我都說過他早就不認——」

  藏冬冷笑地問:「皇甫遲說的?親口說的?」

  素來為人坦蕩的皇甫遲,的確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經他這麼一問,燕吹笛愣愣地想著。

  「無論發生何事,這世上,會改變會負心的,始終都是眾生與凡人,卻永遠不會是修囉。」想到修羅的天性,藏冬更是感慨無比,「所以說,被孤單單丟下的,也永遠只會是修囉。」誰說修羅無情來著?依他來看,不管是哪界的眾生,都沒修羅來得長情。

  他總是被丟下嗎?燕吹笛不禁有些茫然。

  自皇后起,到他們師兄弟還有千夜……皇甫遲身邊的人,都先後一一離開了,然而自始到終都沒有挪過步伐的,就只有一直都守在鐘靈宮的皇甫遲而已……

  「所以說,你覺得你委屈,我倒覺得皇甫可憐。」藏冬偷瞧了他的臉色一會兒,不動聲色地繼續再接再厲。

  燕吹笛的聲間有些沙啞,「……他有什麼好可憐的?」

  「可憐囉!」藏冬演技嫺熟地籲長歎短,「可憐他一開始就沒得選啊,傻傻的抱了個孩子就養了,養了就笨笨的愛了,就算明知你是只呆皮猴他還是養你護你,誰讓你是他的孩子呢?」

  燕吹笛聽了心狠狠一墜,紅著眼眶起身就賞他一腳。

  「少在那胡說八道!」

  無端端受了一腳後,藏冬呈大字狀地平躺在地上,半晌,他一手緩緩撫上面頰火辣辣新出爐的腳印子。

  「本神就不信沒人能收拾你這壞脾氣的臭小子……」臉皮有必要薄得一戳就透嗎?局外神說說實話都不許啊?

  拉不下臉皮,隨意踹了神就跑的燕吹笛,一路橫衝直撞地跑進自個兒的房裡時,不意被腳下的門檻絆了絆,及時止住步伐沒摔個大跤後,他喘了喘,而後緩回頭看向那個自他三歲起,就不曾在鐘靈宮內的門檻。

  他記得……小時候,偌大的鐘宮有許多殿、院、堂,還有更多的宮人所居的宅子和房間,宮中更是有許多彎彎曲曲的長廊,以及數也數不盡的門檻,還十來步就一個,常累得他想去找師父,都得連跑又帶跳的才能跨過那高高的門檻。

  只是平日裡跳跳門檻更還無妨,一到了冬日,鐘靈宮的地板常被凍上了一層霜不說,手短腳短的他,還被裹上了厚厚的禦寒衣裳,跑不快也跳不高,害得他總會因為冰點雪地滑而摔得鼻青臉腫,而皇甫遲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一手把他夾在腋下,帶著他這只黏人精在宮內四處行走。

  只是公務繁忙的皇甫遲,也不是時時都能陪在燕吹笛的身邊的,於是因四處亂跑而跌得七葷八素的燕吹笛,時常哭著去書房找自家師父。

  皇甫遲擱下手中的朱筆,起身快步走向又沒能成功跨過門檻,一頭栽倒在門檻處的小猴子,心疼地看他又把額頭給磕得紅紅腫腫的。

  「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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