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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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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答腔的滕玉,只是不語地坐至她的身旁與她一塊抬首看著天上月。 她對他的反應有些納悶, 「你不問問這話是誰說的?」往常她要是提起了點小事,或是關於過去的話,他不是總會追根究柢嗎?怎麼他一改習性都不好奇了? 「我不想知道他是誰。」他撇過頭,不怎麼願意去回想起無冕那尊目中無人之神。 她卻聽錯了,「她?」難不成他識得青鸞? 夜風輕輕拂面,眼尖的滕玉在瞧見她微微顫了顫後,先是將方才一道帶來的衣裳在她肩上披妥,再將她挪至他的身側,替她擋住帶著涼意的陣陣夜風。 「你想在一身久治不愈的傷勢外,再多添個風寒嗎?」一安頓好她,他即把不再燙口的藥湯奉上。低首看著藥碗裡那一輪浮浮沉沉的月影、法王方才那帶著點嘲諷的話語又飄回她的耳畔,她不禁有些挫折地歎口氣。 她的、心又不是鐵石或是木頭造的,她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啊? 打她醒來的頭一日起,她便覺得滕玉照顧人的方式,有種說不上口的怪異,尤其是在她看過前孽鏡後,那等怪異且太過親昵,益加更上一層樓,更別說那一回在任他擺佈後…… 雖然說,他骨子裡的壞心眼,一天也沒變過可他的保護與照顧,卻又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無比周到,害得她除了被他給虐待慣了外,還被西歧的好手藝給慣壞了嘴,一日無甜食便渾身都覺得不對勁,而她更怕的是,萬一她這一走出莊外,就再也找不到那等可餓壞她腹裹饞蟲的好味道該怎麼辦?她上哪再去找這麼一個既崇拜又畏懼自家大師兄的大廚啊? 趁地低首喝藥時,騰出一手替她把衣衫拉妥的滕玉,修長的長指在有意無意間再次滑過她的髮絲時,她更是把臉整個往碗裡埋,以期能直接掩飾掉,地那股實在是不習慣與人如此親近的不自在感,以及她滿面難以見人的紅霞。 近來也不知是怎麼了,她明顯地察覺到,滕玉以往那些三不五時就碰碰她,摸摸她的舉措,這陣子變得更加頻繁了,而她,在被摸習慣了後在她回過神來時,赫然嶺現,她竟把他這些小動作在腦子裡給列為理所當然許久了,也因此,就在她的默允下,他老兄就更加無所顧忌,也無所不摸,興致一來時,他還可花上一整個午後,牽著她的手,在這座她始終逛不完的山莊裡閑晃。 都怪他,把她給晃慣了,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晃著晃著,很容易就晃出問題來嗎? 也怪她,她不是在神界已待了幾百年了嗎?怎麼她從沒學會什麼心如止水、乖乖修道,反倒是讓人間的七情六欲盤據在她的腦海裡,一樣也不少? 「怎了?」滕玉拿走她已喝空很久的藥碗,在她的兩眼直瞪著他發呆時,忍不住拍拍她的面頰要地回神。 「你這只強迫報恩的鬼,也著實報恩報過頭了些……」造孽啊,到底是誰教授了他有恩就得報到他滿意為止的這觀念?地真的很想看看那位害得地走與不走皆為難的先烈是哪位。 他有嗎?他不過是順心順意的去做而已。近在眼前,一張一合的唇瓣,顯得過於沒血色了些而這張月光下的容頗,也仍是白淨過頭了點,嗅著她發梢間的花兒鮮甜氣息,他試著將空氣中的藥香與花香融在一塊,而後將它化為一種沁徹心房的香味,一種,只屬於她的香味。 一開始,其實他沒注意到這香味的,就在莊裡的春花紛紛依著時序綻放,而她也夜夜流連在廊上賞景後,他便覺得,鎮日一畏,總是頭重腳輕,心神不寧,每每她在廊上走過,他便乘機走至她的身後,以期能夠吸嗅著她那飄散在廊上的清香,而他最是期待的時分,莫過千能將她擁在懷中,一口口喂她喝藥的那個片刻。 那時,在他懷中的軟玉溫香,比起任何一朵花兒都要來得芳馥,也讓人格外不舍鬆開倚在他懷中的纖軀。 「這陣子你在忙些什麼?」眼看他的目光始終止定在她的身上不動,子問微腓著臉,趕緊隨口找了個話題支開他那專注過度的視線。 「鬼界的小事。」想到這一點,滕玉的面色就有些沉。 據同是六部眾的無常打聽來的消息,這陣子六界蠢蠢欲動,原因皆為了那兩柄遭封在神界的神之器,聽說,鬼界一畏為數不少的閻羅們,在風聞這消息後,也有意在這事上頭插上一腳。 其實,神界要怎麼亂、各界眾生又有多貪,皆與他無關,他在乎的,只是那些打著想坐收漁翁之利念頭的閻羅,會不會在輾轉獲得了神之器之後,趁此良機再一舉將鬼後給拉下臺。一旦鬼界因此大亂,他想,只怕頭一個牽連受害的,就是這座他曾生活過的人間。 數百年來,身處在鬼界,看遍了各殿閻羅在鬼後面前邀功爭寵、計較名分與大權的各種德行,與他們那永不知收斂的相互殘殺,這讓身為座前六部眾,本分就只是保護鬼後安危的他,終被逼得為求耳根安寧,不得不接下鬼界在人間的要職,遠離鬼界只求別再見著那些紛擾一些,可最終,在他已在人間流浪了近百年後.恐怕他仍是得因神之器一事,而再次回到那個他一點也待不下的地方。 在他一徑沉著聲在想心事時,子問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我曾在人問見過你嗎?」隨著他相處愈久他看待她的目光,也從充滿懷疑,變成了篤定,這不得不讓她懷疑,他似乎是已經得到了個肯定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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