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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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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仙歎了又歎,「也沒什麼,只是在最後一役未開始前,也就是兩軍對壘的那個當頭,沒想到神界的三位統帥之一的火鳳,居然臨戰被那等大場面給嚇得兩眼一翻,當場……暈了。」 聽得兩眼暴睜的兩位同僚,在沉默半晌後,皆大力拍桌站起齊聲喝問。 「暈了?!」 望仙愈想就愈覺得丟神,「大概是……被那等大陣仗給嚇暈了吧。」雖說他們神界在這場神魔大戰裡,最終還是勝了魔界,可這笑話……不管再過幾百年,魔界應當都不會忘記吧? 震驚到啞口無言的青鸞和霸下,只是僵著臉,說不出話地瞧著他。 「唉,多虧他那臨陣一暈,接下來所有戰事與功勞,就全都落在藏冬與鬱壘身上。」講到後來,望仙也順便說了說,他那一暈的後果,「因此後來當天帝論功行賞時,他只勉強撈到了個燈神之職,而藏冬與鬱壘,則是雙雙當上了戰神。」 愈聽愈沉默的兩神,面上的神態也變得愈來愈詭譎。 「誰曉得那個火鳳在當上燈神後,他照樣沒什麼長進,就連個小小燈神也當下好。」 「怎麼個當下好?」 「他頭一夜上工,任職天帝禦案上的照明火燭,他就大放其焰,差點閃瞎了天帝的雙眼。」望仙到現在還是很難相信,竟然有神敢在天帝面前如此放肆。「就在火神祝融與天帝數落了他幾句後,豈料打那時起,他便總是黯淡無光,夜夜要亮不亮、忽明忽滅,害得天帝差點因他而成了個盲帝!」 「這真是……」勉強自喉中擠出聲音的霸下,兩眼中充滿了閃閃的崇敬之光。 「真是大不敬是下?」望仙忙不迭地爭取他們的同仇敵愾,「身為天帝的燈神,他竟連天帝也不放在眼裡,連什麼叫職業道德都不清楚,就連被天帝逐出宮中,他也不痛不癢,真不知那個西王母是怎麼教導手底下的神仙……」 一徑說得高興的望仙,兀自滔滔不絕地開講下去,始終沒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另兩位同僚,他們與他截然不同的心情。 分明能力與修行高到深不可測,可他卻能一口氣推掉身上所有的重責大任,快快樂樂地做個名正言順的逍遙神仙,且放眼整個神界,眾神竟只是忙著數落他的不是,而沒神去理會他的逍遙? 過了很久很久,青鸞才以幾不可聞的音量,在嘴邊嘀咕完霸下方才未竟的話。 「……高啊。」 天未亮的清早,濛濛晨霧似將整座莊園內外籠罩在白色的薄衫裡,大清早就來到這座莊園唯一一座樓臺上的青鸞,身後披了件衣裳,在一日比一日更冷的風中遠跳著這座莊園的全景。 幾百年沒看這景了,只是,景雖似,該在的人,卻不在了…… 忽遠忽近的白霧,令她不知不覺地打開了那只藏在她心頭深處的箱子,釋放出一陣她不舍的回憶,那回憶裡的女子,膚色白得就像眼前的白霧般,正笑婷婷地朝她走來,而後以略嫌冰冷的素手輕挽著她的手臂,邊走邊以柔美且她百聽不厭的溫柔聲調告訴她,這世界,其實有多美好…… 她都已經忘了那名被奉為冰魔,與火魔畫樓齊名的女人,已經放開她關懷備至的雙手,有多久了…… 「天色還早,你怎不睡著?」 當刻意放輕的步伐即將來到她身後時,她緩緩回首,瞧著面色蒼白的畫樓,邊扶著圍欄邊走向她。 熟悉的笑意依舊掛在他的臉龐上,但若是仔細瞧瞧,便可發現他不僅僅是清瘦不少,在他身上的魔力,也正一旦點地消失中,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個名喚大限的巨獸,正遠遠躲在畫樓的身後,隨時伺機想一口食他下腹。 當他終於慢步走至她的身旁時,青鸞取來身後所披的衣裳改披至他的身上,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試圖在她身旁站直了身子,與她一起看著以往他們也曾看過的景致。 「青鸞。」 「嗯?」 「你在乎過什麼?」 她在乎過什麼? 若說是眼下所有關於她之事,她一點都不在乎,但,她在乎別的,例如,她身上所欠的人情債;在人間肚子能不能吃飽;在各界眾生的眼中,她是否還是一塊無比的上肉;自冰魔冰蘭先走一步後,在畫樓這僅剩的唯一朋友死後,她身邊,到底還剩下些什麼? 「你太寂寞了,總是獨個兒,從不在意誰,也從不在乎什麼。」側首看著她平靜的臉龐,知道她天生少根筋,又不懂得什麼叫在乎,畫樓索性直接說出想告訴她的。 「這不好嗎?」反正日子不也同樣是這麼過?且,不在乎太多,那,是不是也不必在失去後感到太傷心? 「不好。」他最擔心的就是她這等性子。「因此我在想,我若是真的非得離開這人世不可,那麼,我定要為你留下些什麼,我想冰蘭也一定希望我能這麼做。」 為什麼,這對與她似友又似家人的夫妻,總是要這麼為她著想呢?他們分明就知她是何身份,卻還是在她最需要保護的時候,提供了她一個庇護之所,並且教會她許多事,以及認識了各眾的眾生,可是,他們一個個,卻先後都要離開她的生命中了…… 胸臆中那濃濃不願分離的情感,沒來由地佔據了她,她緊握著雙拳,啞聲地說著。 「你和冰蘭,已經給了我一個霸下了。」她很知足,也從不在這上頭貪心。 「不,我真正要給你的,還有另一個。」千挑萬選,他才照冰蘭的遺言為青鸞找著了一個,他可不能白白錯失這回的機會。 她挑高黛眉,「還有?」一個六歲的小老頭加上一個神力不濟的望仙就夠她忙的了,他還想在她的生活中再塞進一個? 「對。」 她有些受不了地別過臉,「隨你了,只要別太給我找麻煩就成。」真搞不懂這些魔類,他們天性不是自私自利的嗎?怎她就只認識兩隻,而這兩隻卻都對她關心過頭。 「青鸞。」畫樓站在她身後,兩眼直盯緊她的背影,「我死後,魔界必亂,在下一位繼位者穩當地接位前,我希望你能為我穩下魔界,別讓他界乘機將魔界給滅了。」 沒回頭的她,過了好一陣,只是敷衍她點點頭。 「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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