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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你已在這住了大半年,身上的傷都已好了,明日,我送你離開。」

  「上哪?回家?」等了數月,也知他終會打破沉默的晚照,並不意外他會說出這話。

  他搖首,「你不能回去那兒。」再讓她回去那種地方,那麼他的苦心豈不是全白費了?若她又再受苦怎麼辦?

  「不然我還能去哪?」她惻然地笑了,這才發現她在這世上孤零得可悲。

  他努力不去看她眼底的悲淒,「我有個叫藏冬的朋友,家住靈山,你待在那兒會很安全的。」

  對於一手救回她,卻又放開她的晴空,晚照明知她本就不該動心,更不該因此而壞他修行,可是,她真的好想求個答案,就算是她過於貪心吧,她好想聽他親口說,除了佛外,他的心中有沒有她,但她知道,這問題,太為難他。

  「我只想問……」她換了個方式,「你怕的是我,還是你自己?」

  晴空沒有回答。

  「真要我走?」她直望著他不願看她的側臉,用力眨著眼,想將他此刻的模樣牢牢刻在心裡。

  她的一字一句,都令晴空的心搖擺得厲害,可他緊閉著唇,不肯讓自己發出任何會洩漏出感情的言語。

  「好,我走。」

  她的應允,暗藏了些賭氣的成分,又像是種想要掩飾的難堪,聽在晴空的耳裡,像刺。他緊繃著身子,不知該是松了口氣,還是因此而感到心虛。

  是的,心虛,無意間觸碰到破戒邊緣的他,有種無法面對自己的心虛。誠如她所言,他害怕自己甚於她,他不敢直視她柔媚似水的眼眸,不敢多聆聽一回有如她所奏的琵琶般音韻動人的聲音,他更不敢再多看那張會讓他逐漸沉溺的容顏,只因他的心會因此而顫動,就快不願再接受理智的接管。

  他害怕會失去自己,更沒有把握再讓她多待在他身旁一刻。

  沒有轉圜餘地的話既已說出口,晚照便什麼都不再過問,也全都照著他的安排去做,好不容易才出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了,但她並沒有將它找回來,只是和晴空一般,任由沉默將她佔據。

  晚照一走,晴空立即將自己關入後山的山洞裡面壁百日,想藉此懺心中的罪,想贖即將破的戒。但就在百日過後,負責收留新房客的藏冬受不了地跑來抱怨。

  「你就幫幫忙把那女人接回來吧!」藏冬掛著一張苦瓜臉向他拜託,實在是再也收留下起那位讓他一個頭兩個大的女人。

  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讓自己心情恢復平靜,晴空在聽到晚照的名字後,不但表情顯得有些不自在,就連音調也變得沙啞。

  「為什麼?」

  藏冬苦惱地抓著發,「她白日裡不吃不喝,整個人消沉得跟什麼似的,但到了晚上她就變得自暴自棄,不但飲酒作樂,她還勾引每個路過我家的眾生!」

  他倒吸了口氣,不語地偏過臉,感覺那日日夜夜糾擾著他的心魔,再次回到他的心底纏住他。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日,當他欲將晚照自法寺帶走時,他說他可除心魔,可結果呢?他是除去了眾人的心魔,但他卻將心魔留給了自己。

  眼尖的藏冬,注意到了沉默的他,似正努力地在壓抑著什麼,藏冬思索不過一會,繼續擺出一副消受不起的模樣。

  「小子,我是真的收不起這個客人,你就發個善心把她接回來行不行?」一個在他家大玩雙面人遊戲,一個則在這裡閉關面壁了百日,他倆究竟在搞啥鬼有誰會看不出來?

  「我不能。」他冷拒。

  「原因在哪?」死纏爛打的藏冬不肯放過他。

  晴空的眼瞳遊移不走,氣息也愈顯急促,可他卻不願讓人看見地再次轉首想將這一切都給藏起,繼續騙自己根本就沒有動心過。

  「嘖!」藏冬受不了地搔著發,「真不知該說你是天分高還是資質低……」

  「什麼?」

  修長的手指不客氣地頂上他的額際,「我說,你也真夠蠢的了。」

  「我還有事,不留你了。」知道藏冬已發覺了什麼,晴空馬上逐客。

  「你想躲什麼?」藏冬在他轉身欲走時一把將他給逮回來。「你明知她的心在哪,就算你將她送得再遠,她的心也不會在她身上。同樣的,你也知道你的心在哪,你以為光是躲就能解決問題嗎?」

  「我來自佛界。」瞞不過他,晴空只能微弱的低吐。

  藏冬朝天翻了個白眼,「拜託,你這輩子是個人好嗎?」

  「是人又怎麼樣?」

  他一手握著拳,大力鼓吹,「是人就把握這難得的機會,下水用力去攪和啊!你以為你回去佛界後,還有這種體驗真實人生的機會嗎?」

  真實人生?充滿七情六欲的人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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