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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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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獲邀入內的雷頤,不語地看向廊上那扇微敞的廂門,直在心底斟酌,是否該冒著被她察覺的風險入房?但一想到她自夢魘中驚醒的模樣,為她心憂的兩腳,在他回過神時,已朝她的廂房房門走去。門扇一合,關起了兩片各有心事的小天地,各據屋內一角的兩人,有默契地不啟口出聲,窗外鳴唱的夜蟲,與房內的無聲在他倆之間形成一種介於熱鬧與寧靜交叉點。 總覺得房內燈火不足以讓他看清的雷頤,在他倆皆保持著沉默時,走至備有燭臺的小櫃前蹲下,自裡頭取出數盞燈座與燭,在這時,坐在桌畔的彎月出了聲。 「你可以不必守在外頭的。」 舉燭將房內所有的燈全部點燃的雷頤,邊燃起最後一盞燈的燈蕊時邊應著。 「怕你又做噩夢。」自從回來人間後,她無一日不做噩夢,他答應過她的,他會讓她在睜開眼時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他。 心弦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的彎月,看著他在燈下移動的背影,想起了方才她透過窗縫,瞧見他坐在窗外的廊上仰望的姿態,那是一種令她深感歉疚,又備感心安的守護姿態。 回來人間後,他們不曾提起在魔界發生過的種種,但她知道,他並沒有因此放棄尋找她的那些主人,每回他派出去的式神只要一向他回報,他便會在白日裡失蹤,但在每夜夜深之前,他定會追上想要返回天問台的她,而後坐在她落腳的客棧房門外;看上一晚的星與月。 她多麼想告訴他,不要為她如此做,但那雙灰眸中的堅持,卻又不是她可動搖的,相反的,動搖的卻是她這顆因愛恨重生再也不能安分地待在她胸坎裡的心。 掌著一盞燈的雷頤,移步走至窗畔的長椅坐下,似乎並不想打擾她的歇息,可了無睡意的彎月,卻一徑地瞧著他。 「在想些什麼?」帶點溫柔,他的聲音款款滑過幽夜。 彎月深吸了口夜晚芬芳的空氣,試著回想起白日在他不在時,她所得知的那個消息。「碧落送來消息,要你別再四處行走,最好是找個地方躲起來。」 雷頤頗感興趣地揚高了墨眉,「為何?」 她不自覺地絞扭著十指,「她說,魔界因你而死傷慘重,現下整個魔界都團結起來要對付你。」魔與魔之間情分淡薄的魔界,這回可說是史無前例的團結,而他們會如此齊心。就只是為了他一人。 「是嗎?」他的眼眸問了閃,玩味地勾著一抹笑。 「你真在魔界殺了很多魔?」就她所知,他不像個會傷及無辜的人,可魔界在他們停留的短短數日間,死了不少魔類卻是個鐵錚錚的事實。 「我沒那等閒工夫。」他只找他名單上的目標。 她一愕,「那……」 「看樣子,似乎有人想嫁禍於我。」不過片刻即推論出來的雷頤,一臉不在乎地伸了個懶腰。 愁眉因此深鎖的彎月,心情卻無法似他這麼輕鬆。 「你不澄清?」先前聽碧落說神界已在追捕他了,現下又來了個魔界…… 他淡淡反問:「有誰會信?」他本就不是個受歡迎的人,只要有人有心挑撥,他就算說破嘴皮子也沒用。 她想也不想,「我去替你說。」 雷頤怔了怔,不一會,俊臉上笑意堆滿面,開心得像挖到什麼寶似的。 「怎麼,擔心我?」他走至桌畔拉了張椅子與她面對面坐下,並順手移來一盞燈。 彎月很努力想要忽視他臉上的笑容,「你是因我去魔界的,因此我有責任。」 「除此之外呢?」他一手撐著面頰,並不想放過她。「沒別的了嗎?」自她得回愛恨後,也有一段日子了,雖說待他的態度是有些軟化,但表面上她總是一到若無其事的模樣、這讓他不禁要想,她是不是已經忘了怎麼愛與如何恨,或者,她是刻意想壓抑它。 她的目光,不知該如何自那雙灰眸裡逃躲。 可能是因近來他異樣的溫柔,又或許是因與他相處久了,被勾起的回憶也就愈來愈多,使得她很難不回過頭去看他,很難不去在乎他的一舉一動,她那顆不安定的心,總會在她卸下心防時,忍不住地想靠近他一點,可一旦靠近了,她又怕難以抽身自拔。「雷頤,別逼我。」她不是浴火的鳳凰,死後仍可重生,在某些方面,她和凡人一樣,曾經失去過後,就很怕能再次擁有。 他微微苦笑,「不逼你,難不成就這樣讓你躲我躲下去嗎?」 不想面對這件事的彎月,在偏過臉起身欲走時,遭他握住一手,不放她離開的雷頤,仰首望著她那清婉典麗的容顏。 「愛恨並不困難,你以前也曾有過的。」當年的她,裙裾翩翩,髮絲翩翩,笑意宛若桃花………這些不是不能重來的。 「就是因為我曾有過因此我才格外明白,愛恨一旦提起,就很難放下。」彎月拉開他的手,轉身走向窗口,「我不是個懦夫,我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些。」 他站在她的身後問:「躲著我,就能好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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