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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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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站在小溪畔迎接旭日東昇的玉琳,眺望著遠山山棱下的暗影,在乍升的朝陽越過山頂後,遭炫目的晨輝逐走了夜紗,林草地間懸綴的點滴雨露,在日光鋪向大地時,晶瑩透明得有若玉珠。在水目四處遊蕩的王琳眼中,那一顆顆懸在葉間的雨滴,都靜映著記憶裡,聖棋那張回過身看向她時的臉龐。不知何時起,她已經很習慣以站在他身後的角度來看他,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地方。那日在馬府裡對他怨訴的每句話,至今她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段窩在心底已生根的心事,她原打算這輩子都不告訴他的,誰知道那日怒火一往腦上沖,她就一籮筐的全都倒了出來。也罷,說了也好,總好過她得時時刻刻在他面前扮假,裝作她根本就不在意他們之間那段從沒改變過的差距,以及……她的自卑。 她習慣性地輕扯著指尖的紅繩,感覺那份細細密密的痛感由指稍緩緩漾至心坎。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世上,並不是只要有努力就一定能夠有回報的,即使她有心向上。她根本就不該忘了,他並不是一潭會止定在原地等待她的死水,他會走,會動,更會讓她再怎麼追也追不上,縱使她曾向自己發過誓要急起直追,可他們卻永遠保持著一段她縮短不了的距離,再怎麼盼、再如何想,深有自失之明的她知道,她改變不了這個永遠。因此,她開始學習對自己撒謊,騙自己並沒有動心,她並沒有在乎他們之間的差別,她更沒有……沒有愛上那個她永遠也追不上的他。 在不停地欺騙著自己的同時,他享受者眾神的榮寵,而苦苦追趕著的她,則在暗地裡備受七情六欲的煎熬。這就是永遠?為什麼從來都不會有神覺得,永遠這個字眼可怕得好空洞?在那無止境的仙神生涯裡,日子就是這樣恒久不變地一天過一天,而她永遠也到不了他的永遠,她的永遠,就是只能站在雲端遠遠的那一邊,仰起頸子、抬起臉龐,嚮往地瞻望著站在高處永不會與她在一塊的他。陷入過往糾纏的思緒,遭打斷了半晌,一張過近的面孔,遮去了細灑在玉琳臉上的朝陽,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的她,愣張著明媚的大眼,與不速之客眼鼻相對地靜瞧著。「想拿掉手上的東西嗎?」同樣討人厭的熟悉語調,再次刺進她的耳膜裡。「求我的話,我可幫你。』他偶爾也會破破例助人為樂的。「你………」認清這張令她新仇舊恨,霎時全都回籠到她腦袋的臉龐後,眼中怒火熊熊燃燒的王琳,奈不住地直發抖。「討厭。」申屠令故作嬌羞地一手撫著頰,含情脈脈地朝她眨了眨眼,「想念我嗎?」 「想念……」咬牙切齒的玉琳,想也不想地就朝他鼻梢揮出一拳。「想念得恨不得能咬你幾口!」 「就憑你的道行?」輕鬆閃過的申屠令,笑挑著眉,一手指向腦際,「抱歉,你的這裡還差個幾個千年呢。」開玩笑,若不是有備而來,誰想找這只吞過舍利的獸?「什麼意——」猶不解話意的玉琳,話未說完,在一股刺鼻的氣味傳至她的鼻尖時,慌忙掩住口鼻。「你施毒?」申屠令笑吟吟地抬起一指,「就是這個意思。」不能正面衝突,那就只有采迂回進攻啦。 雖說只是短暫地吸嗅了一會,但不過多久,不敵毒性的玉琳即雙腿發軟地跪倒在地,兩手撐按著地面急速地喘息,她怒揚著眉,不甘心地瞪向連著兩回都設計她的申屠令,同時直在心底罵自己呆,早該在看到他時就加以提防。「這玩意,我就先替你拿下來吧。」絲毫不受所施之毒影響的申屠令,心情愉快地在她身旁蹲下,抬起她的右手,邊說邊替她取下那條系在她小指間,無論她用盡任何法子也取不下來的紅繩。「還給我!」只想拿回紅繩的玉琳,按捺著一身的不適,朝他的胸坎擊出一掌。只想速戰速決的申屠令,在她的掌心抵達他的胸口前,在她的腹間回報以一記快拳。「咳咳……」嗆咳不止的王琳,痛得差點趴在地上。 「嘖,一拳不夠啊?」他搔搔發,在她搖搖晃晃地想站起時加上一腳。 這一腳足足將她給踢飛了老遠。 「真是耐打……」在王琳仍不死心地想爬起時,他不耐地撇撇嘴角,彎身在她的腰腹間再補上兩拳,並順道在她腦後重重敲了一記。這回,玉琳沒再睜開眼多做任何掙扎,而總算將這只挨打經驗充足的聖獸搞定後,申屠令回首瞧了瞧後頭的林子一眼,將搶來的紅繩與袖裡的一面銅鏡留在有如綠氈的草地上,再將玉琳一把扛至肩頭。「玉琳?」 讓她到溪邊洗個臉,可一洗就是好一陣不回來,聖棋在久等不到她後,擔心地走出林子到溪邊尋她,但在水流淙淙的溪邊,卻沒瞧見她的身影。她又跑了? 遍尋不著玉琳的他,站在原地遊目四望,一條靜躺在如茵綠草間的紅色細繩,引去他的目光,登時,害怕她出了事的他緊張地揚首四下大喚。「玉琳!」 呼喊了許久,安安靜靜的溪邊,仍是無半點水流聲外的聲響,心音在耳畔轟然大作的聖棋,快步走向溪邊,彎下身子拾起草地上那條她綁在指尖,三不五時扯著玩的紅繩。她曾說過,這玩意她解不下來,而以她喜愛這條紅繩的程度來看,她也不可能會將它解下。壓抑著滿腹不安的聖棋,握緊了手中失去主人的紅繩,順道拾起擱放在一旁制工精美的銅鏡,不經意往鏡中一望,原本他起身欲走的動作霎時停了下來。出現在鏡中的,不是他人,而是還只有獸身未有人身時的玉琳,以及總是走在她前頭,讓她不聽在喉頭追趕著的他。 璀璨的驕陽下,鏡色偏黃的鏡面,刺目的令人幾欲閉上眼,可一幕幕在鏡裡閃逝而過的畫面,卻讓無法挪開雙目的聖祺,不禁為鏡中的玉琳那國的鎖緊了眉心。在鏡中,總是不出生,總是默然跟在他身後的玉琳,那仰首偷偷瞧著他背影的摸樣,是以往眼盲心也盲的他從不知的,鏡中的她,那苦苦想戀卻又求之不得的眸光……既心酸,又不敢奢求。 午陽穿透僻靜的林子,篩落葉間點點的日光,靜灑在坐在樹下的兩人身上。與玉琳四目相對的申屠令,在被她瞪到渾身發癢時,邊用力拉緊了手中用來綁她的捆仙繩,邊對這個有眼無珠兼不識好人心的苯獸說著。「別瞪我,我這是在幫你。」千萬不要誤會,他大爺的心地一點也不善良,當然更不像那個多管閒事的月老有那麼多愛心,之所以會幫她,只是因為他赫然驚覺到,這兩隻呆得差不多的獸,很有可能就這樣無止無境地繼續磨蹭下去。「是幫你自個兒吧?」自醒來後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的玉琳嘲諷地哼了哼。「專吃人心的你,遇上了我們後,肚子餓了很久是不?」光看他這副饑腸轆轆的模樣,就知道他純粹是在為了他肚皮著想。她不提還好,被她踩到這陣子令他內傷累累的重點後,申屠令一骨碌地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尖。「都是你們!」老早就想找她算賬的他,鉚起來火大地吼她,「喜怒哀樂也不提供得公平點,一天到晚就只會吵嘴,害得能吃到的除了怒還是怒,你知不知道這種口味吃多了很容易氣大?你別老害我以為我的魔力不濟好不好?」 「得了吧,你的魔力本就不怎麼樣。」玉琳懶洋洋地睨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聳著香肩,「若你的丸子真管用的話,聖棋早就我愛得死去活來了。」什麼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日子都過這麼了也沒發作過,那套玩意人成是他用來專門唬三歲稚娃用的,她還真的信過。「你還好意思說?」氣得額間青筋直跳的申屠令,恨恨地扯她的衣領,「是誰一天到晚在那阻止你們的好事啊?不就你這莫名其妙的獸嗎?你就讓他呆呆的被鬱壘騙不就成了,幹啥搬些書去阻止他?你知不知道你很反覆、對自個兒一點都不老實?「她挑高一眉,「我老不老實關你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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