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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當被絞死的皇后,合上了雙目,頰邊的涼淚滴落在地板上時,鳳舞手中的銅鏡噹啷墜地,深沉悶重的餘音,徘徊在空氣中不肯散去。

  下山買完東西返回宅裡的鬱壘,在進到屋裡轉身合上大門後,發覺屋內異樣的漆黑。

  他霎時緊張起來,以為鳳舞是在大雪天裡出門去了,抑或是在他不在時出了什麼意外。

  「鳳舞?」急忙四下找尋他的鬱壘,在找至她房內時,聽見了自角落傳來的微弱應答聲。

  「我在這。」

  聽見她的聲音後,緩緩放心中大石的鬱壘,深深籲了口氣。

  「怎麼不點燈?」他邊走邊問,注意到她連火盆都沒生起火,他連忙掏出懷中的火摺子,將擺放在屋內的火盆點燃,再順道將桌上的燭火給點上。

  瑟縮地坐在屋角的鳳舞,在初初燃起因而搖晃不定的焰影下,凝視著朝她走來的他。

  她一開口,便成功地讓他止住腳步。

  「我生前是個皇后?」

  今日,她總算明白,為何她老是以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口氣對人說話,總是不許有外人輕易碰觸她,或是對她所說出的命令說個不字,因為素來就只有他人為她彎腰聽命,從無人敢拒絕她。

  初來人間時,她曾懷疑過自己是否待過這座人間,只因她所見著的一切,全都是市井小民平凡瑣碎的生活,而這些,全都是身處在皇家宮苑裡沒機會見識過的,她的吃食、衣著、與人相處之道,自然也是與尋常百姓格格不入。

  然而她這個在死後,重返人間流落至民間的皇后,從沒想過,自己生前竟是落到以那樣殘酷的結局收場。

  「今日誰來過了?」沉默了許久後,鬱壘的目光集中在她擱放在地上的那只銅鏡上。

  她輕輕搖首,「我不知他是誰,但伴月已經將他打發走了。」

  走至她身畔看了那制工華麗無人能及的銅鏡,鬱壘隨即知道伴月今日的狩獵失敗了。那只以玩弄他人為樂的魔……下回再見到他時,非找個佛界的人除掉他不可,以免他老是四處興風作浪。

  「你不問我嗎?」聲音聽來甚是低落的鳳舞,怔然地看著他鎮定平靜的臉龐,他看來,似乎早已經對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有所準備。

  「你想起以前的一切了?」將蹲坐在屋角的她抱起後,鬱壘將她放在椅上,並找來一件厚衣披在她冷透的身上。

  「不,想不起來。」像是極為疲憊般,她一手支靠在桌上撫著額,「我只是在鏡中看見。」

  至今她仍是什麼也沒憶起來,但她,卻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見,只是,沒有想起卻看見,令她覺得像在看另一個人的故事,感覺是那麼地不真實,也那般讓她想要抗拒這份淒苦的事實。

  那時,在銅鏡裡見著了自己生前的死亡景況後,過了很久很久,既驚且懼的她,抖著手再次拾起銅鏡,在鏡中把她生前的一切都看清楚,把那些與她性命連接著的人們,也都放在心底翻攬一回,而後,用淚水為那些前塵往事洗過一回。

  這份淚,不是為她,而是為了鏡中那些與她生前緊密相牽的人,倘若,鏡中一切均是真,那麼,她則是……是……

  「也好,遲早都得告訴你。」鬱壘在她身旁坐下,拉來她冷冰的小手,用溫暖的掌心將它包覆著,「想問我什麼,就問吧。」

  她看向被擺放在角落裡的銅鏡,想起在鏡中所見流著淚與生前的她道別的那些人。

  「那些因我而死的宮女與太監呢?」雖然她不懂為什麼,但為何聖上要殺的不只是她一人,就連她身邊的人都要斬草除盡,那些人,他們何其無辜?

  「他們轉世了。」

  「真的「」鳳舞急切地轉首看向他,「不是故意安我的心?」

  「我不對你撒謊。」自她的神情看來,鬱壘明白,她似乎對自己懷有相當大的自責。

  「我的父兄們呢?」相信當年她會進宮,應當就是他們所安排的,生前她似乎是相當掛念著她的父兄,可惜的是,銅鏡並沒有讓她看見在她死後的事,更不會出聲為她解疑。

  「鳳氏一族自你死後,再也沒出現在朝中。」感覺她的手心都溫暖起來了,他放開她,彎下腰拾起火鉗,在盆中調整著炭火。

  「太后……」鏡中的她是這麼喚著那個女人的,就不知那個女人後來究竟是如何了。

  鬱壘沒有抬首,「你死後不久,靈妃就除掉她了。」為免對她懷有蒂芥的太后,將會在未央宮內處處與她作對,因此方登上皇后大寶的靈妃,首先鬥爭肅清的對象,就是太后。

  她蹙著眉,「靈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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