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記川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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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壘低首瞧了她逃避的模樣一會,「好,咱們再到另一個地方。」 這一回,沒有門扇可提供信道,於是鬱壘讓她騎坐在伴月的身上,在枯樹上伸指輕點,為他們開了一道門,進去後,數之不盡的種種風景,在他們面前攤展了開來。 在這條往西的路上,他們走過嗚咽山、歎息河、汲淚坡,走過奈何峰的此峰與彼峰,愈是往西,景色也就愈改觀,原本漫天的風雪褪去了,替換上的,是一眼無法望盡的黃沙大漠。 他們兩人誰都沒有開口,一路上,唯有風沙寂寥為伴,滾滾黃沙在眼前的風勢中一再翻騰著。再走了一陣,雪盡濃雲散去,月兒破雲而出,月色皎好清映如水,在明媚的月光下,她在大漠中發現了條在月下閃閃發光的大河,此河河面雖廣,但河水甚少,河底玉石般潔白的大石因此暴露了出來。 一路上載著她逐雲跨嶺,疾速奔馳的伴月腳步停了下來,緩緩停在大河河畔。 「這是……」在鬱壘將她扶下時,她不解地指著眼前正在淺淺吟唱著清亮川歌的河川。 「記川。」他拂去她面上的風沙,轉首看向月下如鏡的河水,「同時,它也是忘川。」 鳳舞呆立在原地,所有細細在心中勾紡的那些疑惑,此刻如同一匹已織好的綢,攤放在她的眼前,讓她看清了她之前一直藏放在心底,怎麼也理不清的問題。「你……分明能很快地帶我來這,但你卻不這麼做,反而拉著我四處遊走?」原本就知他有神法的她,不懂他為何要帶著她一個城鎮走過一個城鎮,而在今晚見識過他的神法後,她不得不懷疑他先前那麼做的原因。 「因為……」他側過首,光影陰暗了他半片面龐。「我不想太快來到這裡。」 「為什麼?」 炯炯的雙目直視著她,「會刻意拖那麼久,是因我想知道,就算沒有前世的記憶,你會不會再次愛上我。」 沒來由的怒火,在鳳舞的眼中幽然焚起。 他,在試她? 他在試生前死後的她對他的愛夠不夠堅貞,他在試就算她沒了那些回憶,現今的她是否還能如昔地愛上他? 但他怎可以對她抱著懷疑的心態?這些日子來,她的一言一行,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她又不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若不是因為是他,她又怎會與他走在一道、住在一簷、共有更多親昵的舉措?他也未免對他自己以及對她太沒信心了。 她忿忿地問:「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嗎?」 「找是找到了,但,我不能確定。」目前的他,實在是無法確定她究竟是愛上他所說的一切,純粹因他是她生前的戀人而接受他,抑或是因為他是她在人間唯一能仰賴的人,故而不對他設防。 他只是個神,不似凡人能斤斤計較地將每件事物都分得清清楚楚,他這初對人類敞開胸懷放手去愛的神,分不清依賴和愛情之間的界限在哪,更因此而感到害怕。他怕,他只是她目前能仰賴依附的浮木,是她認為可攜手為伴的對象,而不是他想望中那濃情交織的愛侶,他更害怕的是,當她找到了記川,並將它喝下時,她又將如何面對他。 因此他一直拖,也一直找。拖延他倆的時間,好看它能否織就出一段不下於舊戀的新戀情。在這段時間內,他不斷找著的是,探測她的心是否還似千年前一樣,安靜地棲身在他的身邊。 見她悶不吭聲,鬱壘指著身後發出誘人波光的河面。 「如何,要喝嗎?」 到底該不該喝?這問題她在見著那棵銀杏樹後,她早有了答案。 鳳舞踩著小小的步伐走向他,每往前一步,他便益發緊張一分,直至她再也受不了他臉上那既憂心又傷心的神情,她索性快步沖向他,一把勾下他的頸子,給他一記讓他吃驚的響吻。 纏著他不放的紅唇輕咬著他的下唇,在他吃痛地想往後撤時,她更奮力攀住他頎長的身子,拉低他用力吻上他的眼眉,用力吻去他的不安,和他的懷疑。 「怎麼了?」終於被放開而能喘息片刻的鬱壘,無法瞭解地看著她兀自悶憤的小臉。 「我不喝了!」她撲進他的懷裡把他擁得死緊。「不喝了!」 他的驚訝遠比她想像中的大,「為什麼?」 「如果我的過去讓你那麼傷心,那我就不要想起它,我不要你傷心。」她悶悶地在他胸前說著,「為了你,我可以當個沒有過去的女人,為了你,我可以一無所有的重新開始,你比那些我不知道的過去更重要!」 被她擁著的鬱壘,聽了她的話後,感覺她像大漠裡的風沙,正用情意緩緩地侵蝕著他,一點一滴將他掩覆在這片她所造成的流沙裡。喉際的哽咽,令他出聲有些困難,「你擔心的是我?」 「我只有你啊,不擔心你,擔心誰?」她在他胸前捶了一拳,怪他的不解風情。「你就一定要我把它說出來才算數是不?」 「只有我?」喜悅充滿腦際的鬱壘,不太確定地問。 還問?再捶他一記。 他切切地捧起她的臉龐,與她眼眉相對,「真的?」 不打算讓他繼續質疑下去的鳳舞,以最直接的行動來證明她的心意,而行動的方式就是……猛力拉下他的頭,把他吻得天旋地轉……喔,這招還是自他身上學來的。 但這記由她主控的長吻,很快就走了樣,被他綿密的柔情取代後,它變得輕拈慢挑,在這之中,所存著的不是情欲或是其它,而是她的一片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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