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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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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明知在這一刻她不該分心,但她就是無法不去聯想,這男人與聖上的不同之處。回想起已有許久沒有擺駕至未央宮的聖上,寬臉細目的,沒有他生得這般俊俏惑人,總是不看向她的聖上,不似他會正視著她的眼眸,聖上更不會將指尖置放在她的臉龐或是身軀之上…… 聖上,心底根本就無她。 下頷忽遭人以指抬起,鳳舞拉回思緒,注意到他輕鎖著劍眉,微微眯細了眼。 「你在想著誰?」 「我的夫君。」她索性直言,挑釁地迎上他與他抗衡。 絲絲疼痛自下頷處傳來,她吃痛地斂起黛眉,但更快的,撫平她眉心的指尖已來到她的眉畔。 適時的柔情,再次壓下了她那份油然而生的反抗感,反反復覆遭他撥弄的鳳舞,再也無法安然於座,她朝後一仰,起身離了座,無聲地凝視著雙目炯炯的他。 遠處的門扉突地傳來些微的聲響,鬱壘回首看了看,察覺門上的同伴正極度不悅地怒瞪向他,他唇邊揚起一笑,抬手彈了彈指對神荼所處的門扉施了法後,再朝門外一抬手,讓站在案後的鳳舞看得詫異無言。 「他的眼睛……」她訥訥低語,看著原本張目以對的神荼,就在他的一彈指後,不情不願地閉上了眼。 「先讓他睡一會。」鬱壘狀似優閑地回過頭來,「還有,我順道讓守在外頭的那些也都睡一會。」 她一怔,不解的水眸再次流連至他的身上。那些?他指的是她的宮女與宮人們?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在畫什麼?」他像個沒事的人般,繞過書案來到她的身旁,低首看向鋪放在案上的繪絹。 想站離他遠一點的鳳舞,猶來不及走開,他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探手將她拉至身旁,並擅自取來彩筆,沾了沾金色彩料後,強迫性地讓她執筆,而他的大掌則是覆在其上。 「你……」困窘又懊惱的鳳舞,怎麼也甩脫不掉他牢握的大掌。 「來,看仔細。」鬱壘在她的耳畔低低哄誘著,握著她的手,將筆尖探向畫中白虎的雙眼,為它點睛開光。 筆尖方起,墨猶未幹,遭點睛的白虎像是有了生命般,突地在畫中動了起來,她倒抽一口涼氣直往後退,早已有所準備的鬱壘,則是敞開了胸懷穩穩接抱住她。 氣息未定的鳳舞,無法自眼前的景象中挪開目光。畫中的白虎,在伸展了四肢後,抬首望瞭望她,緊接著便躍出畫外,四腳輕盈地落地,而它在一落地後,原處在門扉上的白虎立即消失。近在眼前的白虎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來,再三地瞧了瞧她後,便一骨碌地撲至她的身上。 驚叫還懸在口中,還來不及害怕的鳳舞,腰際馬上被鬱壘一攬,鬱壘不疾不徐地抬起一掌拍落白虎,再瞥瞪它一眼,受挫落地的白虎,不一會兒,忽地一改前態,像只貓兒般地開始磨蹭起她。 先是受到驚嚇,而後情況又立即急轉下,心情大起大落的鳳舞,喘息不定地微微瞥向身後正對她微笑的鬱壘,她一手指向纏著她不放的白虎。 「它……」 鬱壘鬆開擁抱她的雙臂,走至書案邊看著正對她撒嬌的白虎,饒富意味的笑意出現在臉龐上,「看樣子,它似乎滿喜歡你的。」 「好癢……」正被舔洗著掌心的鳳舞,被這只拚命想討好她的白虎給逗出了笑臉。 似若芙蓉的笑意,令鬱壘一怔,幽幽火種,在他心中隱密地燃燒起來,難以自禁。 「明明就是個花樣少女,為何要刻意裝作那般老成穩重?為何日日都要強迫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不像你的人?」他斥開白虎,來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蛋,「看,你笑起來多美。」 溫柔堅毅的面龐靜映在她的眼中,鼓噪得刺耳的心音,她怎麼也按捺不住,但,她還是聽見自己不由自主的啟口。 「我乃六宮之主,一國之後。」她可以忘情恣意,卻不能忘記她的身分。 他搖首,「不。」 「不?」 「你只是個凡人,只是個女人。」催眠般的十指在她頰上來回輕撫,像是午夜細吻。「你該常笑的,這種無雙的笑靨,你不該,也不能私藏。」 心湖,不是餘波蕩漾,而是劇烈震盪,她幾乎為之神奪。鳳舞屏著氣息,別過臊紅的嬌容,「勾引人間之人,是神仙該有的作為嗎?」她不禁開始懷疑,天上的神仙們,都像他一樣有張足以迷惑人的巧嘴了。 「我是個不務正業的神仙。」鍥而不捨的指尖將她勾回,他笑笑地低下身子低語。不甘受冷落的白虎,張口咬扯著鬱壘的衣袍,提醒著它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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