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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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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來了,我得避一避。」土地公忽地抬起頭,邊說邊把快涼的湯藥端起,「我代你端去給他。」 「別嚇著他。」也發覺有人不聲不響來臨的嘲風,在他捧著湯藥帶去裡頭時不忘向不曾在爺爺面前現身過的他叮嚀。 廟外遠處的杏樹下,一黑一白的身影靜靜停佇,嘲風抬首望來,一絲愕然出現在他的眼底。 毛色雪白瑩亮的大老虎,一雙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他將目光微微挪至一旁,靜看著倚坐在樹下休息的黑長男子。 「神界連你都派出來了?」嘲風慢條斯理地踱出廟門走向他,「你是來這叫我回去幫忙的?」 閉眼休憩的鬱壘,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發覺嘲風這個舊識,似乎在來到人間後,和以往在簷上蹲踞時變得有些不同了,他的眼神變得深銳、懷疑,不似之前的渴望和懵懂。 「不,我是為私事而來。」未免嘲風存有戒心,他示誠地擺擺手。 嘲風仔細打量著他在樹影的遮掩下,明暗顯得有些不清的臉色,發現他的氣色,遠比上回分手時來得差。 鬱壘自樹下站起身,伸手整了整衣裳,「我聽說,若要打聽人間之事,就必須找人間的守門人嘲風獸。」 「你想問什麼?」 他一掌拍放在身旁白虎的頭上,「你有沒有見到它的主人?」 嘲風搖搖頭,「自從她離間人間後,我就沒再見到她。」面對這個老問題,他實是很想歎氣。 鬱壘不放棄地再問:「天火之後呢?在那之後也沒見到她?」說在天火之夜,陰陽邊界曾有短暫的開啟過,或許她也和其他眾生一樣,趁著那夜離開陰間來到陽間了。 「沒有。」天火之後,他就擅離職守了,若是他人不告訴他,他本就不知人間發生了什麼事。 鬱壘仍是想尋求一線希望,「一點消息……也無?」 「完全沒有。」他是聽土地公說陰間逃出了許多人,但在他聽的那些人名中,卻獨獨沒有她。 失望的色彩靜盛在鬱壘的眼底,他疲憊地朝後仰身靠在樹幹上,在身旁的白虎抬首望向他時,他安慰地拍撫著它背上柔軟的毛。 面對這個答案,他不意外,在失望了這麼多年後,他幾乎忘記了什麼是喜悅,只是他沒想到,特意為她停留在人間等了她將近千年之久,結果這些年來,她沒有如他所預料的轉世為人,她仍舊不知是在陰間何處飄蕩,原本他想,或許她會利用天火這個機會回到陽間來,可到目前為止,他在陽間仍是找不到她的蹤影。 嘲風不作聲地看著他的雙眼,在他眼中,有滄桑,有牽掛,還有更多的捨不得、放不下,記得在千年前,他不是這樣的,他是度朔山章桃樹下代黃帝檢閱百鬼的大將,他那威風凜凜的姿態,至今仍深深映在陰間百鬼的眼中心底,可千年過去,當年的捉鬼神差消失了,人間只剩一個因等待多年,而太過疲憊心傷的男子,怎麼在日光將他改變得這麼多後,他的心卻還是依舊不改?究竟他是為了什麼,才會如此執著? 嘲風想不通地對他搖首,「快回神界去吧,你留在陽間的時間不多了。」屈指算算,他也在人間徘徊了將近千年之久,神界給他千年尋人的期限,眼看就將到了。 鬱壘沉默地垂下眼睫,不過多久,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目光又恢復了一耀的平靜淡然。 「我要等她。」即使期限就快到了,但只要他能再多等一分,他就要再等下去。 「你這又是何苦呢?」嘲風怎麼也無法明白他哪來的那麼多耐性。「難道你想因破忌而失去神格嗎。要是再不回去,難不成你真想被逐出神界留在人間?」自他還蹲在簷上時起,他就知道鬱壘苦苦地在等一個人,但他萬萬沒想到,過了將近千年的光陰,他還是在等。 鬱壘只是淡淡地問:「情字是什麼,你懂嗎?」 本還想勸他死心的嘲風怔住了,喉際乾澀澀地,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還不懂是嗎?」他的唇邊勾起一抹苦笑,「不要緊,人間待久了,慢慢的你就會懂了。」 嘲風不自覺地向他搖首,實在是不懂,為什麼他可以那麼奮不顧身,也不懂他為何會願意犧牲千年的光陰,和一身高深的修為來換一個情,而這個字,又怎會害人至此? 「走吧。」問完了想問的事後,鬱壘拍拍身旁等待的白虎。 「鬱壘……」眼看他又要帶著白虎孤寂的上路,嘲風忍不住想開口喚他停下腳步,別再這般年復一年地在人間飄泊。 他回首指了指廟內,「多陪陪裡頭躺著的那個人,他的時間不多了。」在他來這座廟的路上,遇到了正準備前來此地拘人的陰間索命差役,看樣子,裡頭的那個人也撐不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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