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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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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殞星並不將他看在眼底,可就在他的兩腳才往前踏進一大步,便硬生生地被某種強大的力量狠狠彈退,力道強大得讓他止不住退勢,直至他奮力將手中的長刀往地一插,這才借刀力止住了退勢。 當他再度抬首看向天壇時,他張大了嘴,目不能移地直望天臺。 「住手——」他心膽俱裂地朝天壇上嘶聲狂喊。 天壇上,孱弱得幾乎快失去氣息的暗響,在皇甫遲的法刀之下,生生地被剖開了胸膛,血花四濺,一刀直剜出猶在微弱跳動的心臟,遭滿手鮮血的皇甫遲握在手裡,他緩緩旋過身來,揚高手中黑血猶潸潸淌下他手臂的心臟,讓那顆遭人蠻橫奪去的心臟直祭蒼天。 蒼天是否因此而撼動了?沒有人知道。 但殞星卻知道一件事,眼前那陣陣不斷淌下的黑血,朦朧中,由遠至近地來到他的面前,漸漸模糊了他的眼眶,忽如其來的,一陣豔紅如泣血般的色彩,替代黑血地染上了他的世界,他怔住了,忽然覺得眼前剜心的這一幕,是如此熟悉。 他見過。 他見過這類似的情景。 因為眼前這幅熟悉的景象,那些自被囚禁以來所刻意壓抑的情感,像把利刃,狠命地刺在他的心坎上,劃開了一道血縫,鮮血淋漓的,將他前些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自腦海裡挖竄出來。 在他的驚叫聲中,眾人紛紛回過頭來,瞅看著他怪異的模樣。 殞星只覺突然間,像是晴日裡生生地劈落了一記落雷,正正地劈中了他。眼前的景象驀地與他的回憶重疊,再緩緩地,緩緩地合而為一,正如某把記憶的鑰匙,在此景下開啟了他一直在下意識裡不願開啟的過往,將過去的煙雲,在他的眼前攤開來。 他睜大了雙眼,記憶的天際忽然裂開一道長縫,濃雲散去,那朦朧不清的過去天地,忽地穹蒼無限澄明透淨。 他想起來了。 記憶中那總是少了數塊的記憶拼圖,終於在此刻再度團聚圓滿了,他終於想憶起當年他是怎麼死的,終於想起,他是因何而死的,但,同時他也想起了,另一件他始終隱瞞並欺騙著自己的事實。 東風吹揚著他的發,他一瞬也不瞬地靜望著眼前的回憶。 時間或許是會推翻過去的午夜,悲傷也會無情地逐波東流而去,但,背叛卻是幅烈火燒紅的熾熱烙印,一直都會存藏在那兒,永遠都抹滅不去。 殞星哽咽地仰起頭,無語看向穹蒼,一顆男兒淚,滾出他的眼眶滑過他的面頰。 是誰的歎息,飄散在耳邊? 是誰的指控,殘留在滾滾黃沙間? 他也是個叛徒。 他竟與翟慶一樣,都是背叛南陽王的賣國賊! 「啊——」記憶如破閘的潮水,波濤洶湧地朝殞星湧去,他痛苦地以雙手捧著額際,跪地仰天長嘯,嘯聲中的痛意,仿佛深入骨髓,就連草木也都因此而震動了。 「殞星!」困陷在陷群中的震玉,在一片人聲沸騰中心疼地大聲喚他。 在回憶海濤中翻滾奔騰的殞星,完全聽不見她的聲音,他痛苦地以額抵地,試圖減輕腦中清晰映出的那份深入四肢百骸的內疚感,當他的冷淚悄然墜地之時,他倏地一怔,憶起死後的他,為了償生前的罪,為了想贖罪和懲罰自己那遭抹黑的靈魂,他主動向鬼後要求被關進千年孤牢,他想償還他一身永遠洗不清的罪孽,因為,是他害了他們…… 此時此刻,所謂的過往,宛如沉沉無盡的幽夜已過去,東方見白,事實無地可匿地顯露出來,可萬萬沒料到,暴露在陽光底下的,竟是如此的難堪,竟是如此的難以回首,以往汲汲求索的記憶解答,在解開了後,他反倒沒勇氣面對這般醜陋的過去。 他是個罪無可恕的罪人。 情不自禁,慟淚無可拘管的一顆顆淌下,濡濕了光潔的石面,恍然間,腦中又晃過某人刺眼狡滑的笑臉,令他帶著憤懣無邊的恨意猛然抬起頭。 他咬牙嘶嘶低吼,「翟慶……」 就在他說出這個名字時,一身冰冷的身軀忽然渾身灼燙了起來,他一手撫著劇痛的腦際,感覺它疼得像是又再遭人斬去頭顱一回,而他的心口,作疼得更像是又遭翟慶親手再剜出活生生的心般,他怒目圓瞪,直瞪向安坐在天壇上的翟慶。 是他,就是這個人! 他全都記起來了!原來當年翟慶所做的,不只是活生生地掏去了他的心,甚至還一刀砍下他的人頭,不但讓他死無全屍,還將他的人頭竊走並請高人以封印鎮住,不僅要他永遠不能褪去一身的血罪,更要他永不能登上九轉輪台投胎超生! 在殞星揚著身後的長刀一骨碌地拔地而起時,翟慶面色蒼白地躲至皇甫遲的身後。 他恐慌揪緊皇甫遲的衣袖,「國師,你要救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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