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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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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很可怕嗎?」側首凝視著他眼眉間的那份幽影,她淡淡地再問。 「不清楚。」記憶的拼盤仍未湊齊,面對這類的問題,他還是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她頓了頓,「死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這個,他總讀知道了吧? 殞星馬上明白過來,「你想問你的親人?」 「嗯。」 他的眼神顯得悠然惻遠,「陰間,是個跟陽間一樣的世界,有白日,也有黑夜,有生,也有死。每個人在那兒都有每個人各自的歸處,我不知你的親人將會在陰間的何處。」 「那麼,他們會過得好嗎?」她伸出手,悄悄地捉住他的衣角。 殞星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倘若他們在人間無罪無過,應當是能過得不錯的。」 「你呢?你在陰間時過得好嗎?」她仰起螓首,關心地看進他朦朧深邃的眼底。 他的身體明顯地繃緊了,不一會兒,又緩慢地放鬆下來。 「不怎麼好。」他想了一會,而後決定據實以告,「我被判了千年孤牢之刑。」 在進孤牢前,他的心就已被埋在人間,他的情,則被葬在血與淚交織的記憶裡,可又無法還陽再活一回,去讓他弄清楚他究竟是犯了什麼罪,才招致了這種下場,但,蒼天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日夜孤坐在獨囚他一人的牢裡,歲月無止無盡,無伴無語,在那個地方待久了,他幾乎都要忘了,他曾是個人,也曾有過喜怒哀樂,他不是石做的,不是孤牢裡無言而沉默的石頭,或是不會傷心不會回憶的鬼囚。 他大略地轉述鬼卒輾轉聽來的過去,「他們說,我生前殺了太多人,以及做了太多惡事,因此必須用千年孤牢之刑來償的罪。」 「千年?」震玉的心神一駭,「你生前犯了什麼罪?」有什麼罪是要用這麼長的刑期來懲罰一個人的? 他茫茫地自答,「我不知道。」真能知道就好了,他也不需如此為自己的刑責感到不平。 震玉忽地覺得鼻酸,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 她尚知她的愛恨來由,知道她所追尋的是什麼,而他呢?懵懵懂懂,似明又似暗的過去纏繞著他,而且他還必需背負著這記不清的罪,那數不盡的孤牢之夜,他是怎麼挨的? 「還很冷嗎?」感覺她泛過陣陣顫抖,他擔心地撫著她的額,「不如咱們別回破廟了,我在這附近找間客棧讓你……」 震玉拉下他的大掌,朝他輕搖螓首,「回廟裡就可以了。」 他仍是不放心,「真的?不需要看大夫?」 「我一直沒問你一件事。」她輕扯動勉強的一笑,刻意將他關懷的重心轉移。 「哪件?」 「我們這樣……」震玉遲疑地看向他,握著他大掌的小手,將他攥握得那麼緊,「算是同病相憐嗎?」 車簾遭十裡春風巧巧地掀起,風兒櫛梳過他的發,讓她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她抬起一手想為他撥開,她在撥開髮絲後,他一手環抱著她纖細的肩頭,讓她沉陷進他的胸膛裡,他的聲音,聽來模模糊糊的。 「算是吧。」他低首看著她,眼神,是那麼的專注,仿佛從沒像此刻這般看過她似的。 這些日子來,他有著他心中所要忙的事,她則有她的心傷,因此,他從沒曾好好地看過她這個嬌容豔豔的豆蔻少女,他不知道,除了讓人心憐之外,她的知心和這雙靜望著他的水眸,更是令他心動。 但在心動之外,滿滿的憐惜之情,也讓他不能自已。 自刑場那日後,他就再也沒在她的臉上找到過淚痕,或許是因為她堅決不承認,她會被仇恨、被傷痛打倒,故而堅持偽裝著堅強。可是,他總是在她清映的水眸裡看見,那份伶仃孤苦的哀傷。 「我說過,你是人,餓了就得填飽肚皮,而傷心了,就得哭泣。」他的指尖像涼涼的葉片般,輕輕滑過她的眼簾,「一直強忍著,好受嗎?」 震玉心中不禁一慟,或許就是因為他們彼此太過相似,因而被他看得太清楚,太過無法隱藏,也因此,被他觸著的傷口,隱隱地因他而生疼。 「你呢?你想哭嗎?」她伸出兩手捧著他的面頰,以額抵著他的額際。 「我忘了該怎麼哭。」他黯然地垂下眼眸,「我也不知道,我該為誰而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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