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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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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視著他,「我要回京。」 「你不能回京!」痊夏大聲地反對,「我大老遠地追來,就是因侯爺不希望你回京再為震家多添一道冤魂!」 「我不回京誰來告訴聖上真相?」震玉緊咬著唇,用力得連唇瓣都滲出些許血絲。 「就算你說的是真相,又有誰會信?」他蒼涼地問,問得比她還要無助。 因事實逐一被揭開,仇痛一扣接一扣而來,使得她盲目之餘不得不承認,她真沒想到那麼多。 見她有所領悟了,他又續道:「震相一死,翟慶就是新相,在新相的手掌心底下,真相會存在嗎?誰又會信你這一個待罪之人?你若是回京,翟慶頭一個要滅口的就是你!」 「我不信翟慶可以一手遮天……」震玉輕輕搖首,在她唇邊的喃喃之聲,像是想要說服她自己。 「聽我的,把你知道的忘掉,別去想翻案或是洗刷些什麼,那只是癡人說夢,都只是於事無補。」他急於想阻止她鑄下大錯,苦口婆心地勸,「更何況聖上早已下詔要緝拿震氏一族,你不能在此時自投羅網!」 她卻酸楚地笑了,「就是因為知道聖上要拿我震家,所以我更該回去。」 「別回去了,震府……已是一座空宅了。」痊夏再把她離京後所不知的一切說出來,好借此打消她的心意。 「我知道,二娘他們已經先避禍出京了,他們就跟在我的身後,他們很快就會追上——」她沒忘記在臨走前二娘的交代,可痊夏卻冷酷地戳破她最後的一絲希望。 「他們不會來的。」 寒意瞬間泛過她全身,「你說什麼?」 「在你離城的那日……」他不忍地別過頭去,「御林軍就已奉命抄家並將震府所有人都捉拿到案。」 他們沒有逃出來?就只有她一人及時獲救?恐懼密密麻麻地籠罩住她,仿佛她是個即將溺斃的人。 「聖上……想拿他們怎麼辦?」不會的,應該不會的……二娘他們不會像爹一樣…… 「聖上已下詔擇定行刑之日,再過幾日就……」他頓了頓,最終,還是硬將話尾吐出,「就將震氏一族們送至京外西郊法場伏法。」 「我要回去,我要回京……」震玉甚至沒將他的話聽完,急切地轉身欲跑。 痊夏用力揪著她的手臂,「你不能回去,你一去就死定了!」 「放手,我要救二娘他們……」她奮力想掙開,一顆心緊緊懸在那些就將被推入死亡囚牢裡的親人身上,她不允許命運這般撥弄她和她的親人。 「你救不回他們的!」明知不能為而為,這跟去送命有什麼不同? 「就算救不回他們,我也不苟且偷生,要死,我們全家人也要死在一塊!」她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就這樣失去了他們,那麼孑然一身的她,還能剩下些什麼?她不要獨活。 「震姑娘!」 遭她掙脫的痊夏沒來得及拉住她,只能在她身後放聲大囑,但他的喊聲卻驀然中斷,只因他見她跑得太急,以致不慎撞上了與她同一方嚮往前走的男人,在遭她不經意的一撞後,那名一襲黑衣的男子停頓了一下腳步,不久,又繼續前行。 望著與震玉擦身而過的那名男子,痊夏不知怎的,一股惡寒自他的腳底竄至他的頭皮,當他在斜陽下清楚了那名男子的身影後,他用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並且止不住一身的狂顫。 那男人,沒有影子。 春日守信如期,一如以往翩翩降臨人間大地,暖陽一照,整座京兆沉浸在濃郁的百花香氣中,扶柳綠映十裡水波、遊人如織,這年的春日,水波被鮮柳透映得特別鮮綠,水面上,點點染映了數不盡的百彩花色,遠望過去,河道的水面,就像是一張巧織娘精心織就的彩錦。 河岸邊,某座高朋滿座、食客如織的飯堂裡,在這日近正午的叫分,掀起了絲絲的涼意。 這陣寒冷的氣息,來自於飯堂的角落,那名頭戴烏紗罩帽,手心一柄造形不似中原長刀的男子。 「客倌。」跑堂邊為他擦淨桌面,邊熱絡地招呼著他,「您要點些什麼?」 「水。」殞星擱下了手邊的長刀,隔著罩住臉龐的烏紗對他開口。 「水?」他臉上職業式的笑容當場僵住。 「水,清水。」 跑堂臉上的笑意就快掛不住了,「就只要水?您不多點幾道小菜或是充饑的——」 「我只要一壺水。」殞星揚起頭,微微掀開紗巾一隅,一雙冰眸直視進他的眼底。 「馬上來、馬上來……」被他一瞧,渾身上下不自覺泛過一陣冷顫的跑堂,當下也不敢再為老闆多攬些生意,慌慌張張地退離他的席間。 不久過後,他所要的清水送至他的桌上,他微微揭開烏紗一隅,低首俯看著碗裡的清水。 明透的水色,看來是如此清涼解渴,他舉碗一飲而盡,感覺涼涼的汁液順著喉一路滑下,潤澤了乾涸的喉際,但不過多久,那份焦渴的難以忍受的感覺又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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