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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不可思議了……

  平常只要衣裳上頭有了一點點髒汙,隨即就洗衣曬衣;只要住在家中,就天天洗刷打掃天字五號房;只要亂了根頭髮,立即就去找來妝鏡打整自個兒的門面;甚至為了不讓腳下的鞋沾染太多的塵土,不惜狂練出草上飛功夫的某人,跟眼前這一尊願意直接以手觸碰那團頗像是掉到泥溝裡的垃圾,還將它扛在肩上的人,真是他所認識的同一位房客嗎?

  那傢伙是對髒亂的忍耐度增強了,或是開竅了不成?

  上官如意直皺著眉,「你不是說過,咱們的盟主大人生性愛潔?」全棧裡的客人只差沒死的死、逃的逃,那位老兄他是怎麼有法子隱忍著把那個東西帶回來的?

  「豈只是愛潔?他的潔癖簡直就是種連藺言也治不好的病。」猛然清醒的東翁用力哼了哼,「我想他肩上的那個,八成又是他一路行善行到後來被迫帶回來的。」

  「我不懂。」她愈想愈不明白,「既是如此,為何我聽其它房客說,天字五號房向來雜草叢生,也從沒見丹、心命人去整理過?」

  他涼涼地道:「那是因為某位盟主曾說過,除了他本人外,任誰都沒法把五號房給打掃乾淨,因此他家所有家務他從不假手他人。」從沒看過哪個男人愛潔到像他那種程度的,就連所有大小家事他也都要跟丹心搶。

  「可他成年都在外頭不回家,他家要怎麼辦?」

  早就死心的東翁兩手一攤,「盟主大人有交代,不許任何人趁他出門時動他家一草一木,否則他回來定找我算賬。因此,任憑荒廢。」

  「瞭解。」

  全然不知身後留下了多少耳語,一徑朝著天字五號房前進的斬擎天,在回到自個兒已多月未歸的家中後,首先所做之事,即是一骨碌地將肩上之物往客房的床上扔,而後打開房一曇的所有窗扇通風透氣。

  就在這時,接獲東翁通知,自家走失房客已回棧,特地來此打聲招呼的丹心,一腳方踏進客房內,即被眼前不可能出現的異象給怔住,備受驚嚇地退至牆邊以背緊抵著窗扇。

  「盟主大人?」

  「你來得正好,命人準備一大桶熱水,就擺在客房裡,快!」已經被臭得嗅覺有些失常的斬擎天,決定在拯救這名餓昏者的胃袋之前,先拯救一下自家環境的空氣。

  丹心怔愕地瞧著那名破天荒地出現在這向來一塵不染,潔淨到有若仙境的盟主家中,打破所有盟主立下規矩的陌生客,就在斬擎天剝蔥頭似地開始剝下陌生客的外衣時,一股臭得讓人刻骨銘心的惡臭,即濃濃地充斥在整間房一曇,逼得她不得不趕緊屏住呼吸。

  「丹心?」斬擎天揚高了手中的髒衣遞往身後,想直接交給丹心去處理;但在他手中的衣物遲遲沒人前來接下時,他不解地回過頭。

  「盟主大人,你不會是打算……」被臭得臉都快綠掉的丹心,顫抖地伸手指向床上髒得看不出原樣的陌生人,滿心害怕地問。

  斬擎天把心一橫,「在喂飽他的肚皮前,我要先把這傢伙洗乾淨。」反正好人他都已經做一半了,乾脆就送佛送上天來個整套的。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在把熱水送來後,我絕不插手幫忙!」嗅著陣陣刺鼻無比,類似豬圈味也像餿水的異味,丹心邊說邊自保地躲得遠遠的,一點也不想熱情地參與他偉大的清洗工程。

  「知道了,快去快去。」他擺擺手,繼續與打成死結拆解不開的髒衣奮戰。

  深怕一大桶熱水恐會洗不淨天字五號房中的客人,丹心一口氣命人抬來了三隻大浴桶,注滿了熱水後整齊地擺放在客房內。在奉命抬來木桶的傭人們都因臭味而逃出門外時,丹心一手掩著口鼻,努力地克制住腹裡陣陣翻絞欲嘔的衝動。

  「盟主大人,我就在外頭候著……水若不夠的話再叫我!」飛快地將話說完,丹心即一溜煙地跟著沖出門外避難。

  忙得一頭大汗的斬擎天,在手中的衣裳怎麼也解不開沒法順利脫下後,被重一臭得腦際有些恍惚的他,索性脫去了自個兒的外衫並挽起兩袖,一骨碌地抱起帶回家的客人,直接置進了第一桶熱水裡,打算連人帶衣一塊洗以節省時間。

  結結實實地餓昏過去好長一陣子,正在夢中做著滿桌山珍海味美食大夢的開陽,冷不防地遭水給嗆進了口鼻後,隨即速速被周公給踢下餐桌。猶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的她,甫睜開兩眼,就見一整桶熱呼呼的黝黑污水正環繞在她的四周,而一雙由上朝她探下來的大掌,則是在她還來不及看清來者是誰前,使勁地搓洗起她一頭糾結的髒發。

  「……哈?」一兀神還未完全歸位,她皺眉地仰起了臉龐,想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豈料那一雙大掌的主人,卻在這時一鼓作氣地將她的腦袋給壓入水中。

  差點被一桶污水給淹死或是臭死的她,雖是奮力地在水下掙扎,卻怎麼也敵不過清洗者的力道。不小心喝了兩口水的她,在以為自個兒就將莫名其妙地死在一桶污水裡時,原本強壓著她的兩手,忽地探進了水底,一鼓作氣地將她整個人給撈出水面,趁著她嗆咳得昏天暗地之時,再接再厲地將她往旁邊第二個浴桶裡扔。

  再次落水的開陽,忙不迭地自水裡探出頭來,急著抹去滿面的熱水;然而在一桶水花激蕩所製造出來的聲響中,屬於衣帛的撕裂聲,在她耳裡聽來,令人覺得格外地突兀。

  為此她大大地怔頓了一下,而後所有被餓昏而走失的心神,瞬間全都速速回籠,因在她眼前,本在用力搓洗著她長髮和四肢的男子,正開始將她身上因濕透而緊貼著身子的衣物,以蠻力一件件撕碎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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