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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第8章

  天候日漸熱了,天字一號房裡,每逢夏日必定在湖中亭亭盛綻的蓮荷,清麗優雅的姿影,點綴著映亮了上頭一片無垠藍天的湖面,扶風的翠柳們,亦不時輕拂過湖面與漣漪相逢。自春末一路快忙至仲夏的陸余,除了白日頻頻在外頭到處走動外,回到棧裡,他也三不五時就往步青雲那兒跑,只負責幫他整理錢莊賬務的計然,根本不知他是在忙些什麼,也不知他近來為何常累得就睡在書房的桌案上。

  就在今日她準備與紹仰一塊至錢莊開門時,陸餘在出門前讕下了她,難得地邀她一道去收息。一路上,總覺得他似瞞了什麼的她,格外留心著那一抹他總是不時顯露在面上,可又刻意不想讓她見著的笑意。

  來到城南之處下了馬車後,陪著他在商家林立的大街上,三步收一具鍋碗、五步收只雞,再不然就收收莫名其妙的東西,接連地收了十來戶後,計然忍不住拉著他的衣袖停下腳步。

  她指著整條大街,「慢著,難不成這條街上都是……」

  「到處都有我要登門收息的對象。」

  「他們怎租得起這附近做生意?」那些他只收息的對象,向來就是清貧的人,他們怎有法子出現在吞月城這等繁華的地段?

  「我租給他們的。」陸余接過店家交給他的一罐充當利息的春茶,再將收來的利息交給一路都跟在後頭的大黑。「在我先祖傳給我的家產裡,吞月城有幾條街是屬於我的,因此我就拿來善用其地了。」

  她愈想愈懷疑,「向你承租的人……不用還嗎?」

  他指指後頭,「不都一直在還?」

  她回頭看向已經沒有多餘的手可再多拿東西的大黑,在他身上,有著自各鋪子裡收到的南北貨、各式蔬果、寶蠟燭香,身後還背了兩袋米,更別提他們停在這條街外的馬車上,還有著更多五花八門的東西堆滿了一整車。

  「大黑,要不要我幫你?」眼看大黑都走得歪歪倒倒,兩眼因手上堆得高高的東西而快看不見前路,計然邊問邊挽起衣袖。

  「他的力氣雖不及你大,但他拿得動的。」陸餘識相地推著她繼續往前走,「你就別再傷害他的男性自尊了。」好歹大黑也是師出名門,偶爾也要顧一下他的面子。

  聽了陸餘的話後,大黑使勁地扛起一身的重物,像要證時般地大步大步走著,把東西拿去車上。

  而科則是拉著她,去向那些等著他來拿息的人收完最後幾樣後,這才領著她回到馬車,與一堆收來的利息同擠坐在車裡。在馬車來到城牆邊時,陸餘領著她下了車,一塊來到城牆上迎風遠望,在則是繼續駕著車出了城,將車上的東西載去城外數裡外,一處仍在整地,等待興建的建地附近。

  「大黑載著那些東西是去給誰?」往常不都是拿回客棧嗎?怎麼這回大黑卻將東西載去那處建地外頭零零落落有小村裡,發完一村又換一村。

  「給等著期待建地早日完工的人們。」雖然步青去一直說,那些來自各行各業的男女老幼,對於土木之事全然不通,只會窮攪和絕對成不了什麼事,可步青雲念歸念,還是在他的要求下,派人為那些滿心期待的人搭建了臨時的居住小村。

  她秀眉微挑,「那些人是誰?」

  「咱們未來的房客。」他一手指向遠處的建地淡淡的向她介紹,他自娶了她之後所得到的最在收穫,「日後,那兒會有一卒什麼都有什麼都賣的小鎮,就緊臨著吞月城。」

  「我有點不太明白……」有地有息又有人,他該不會是……

  他繼續向她說明,「在那裡,將會有許多民屋與各式鋪子,而那塊地,是以你的名義的。」

  「以我的名義?」原本被他劃得有些胡塗的計然,在聽到這兒後,不禁豁然開朗。

  陸餘以指輕點著她的眉心,「日後那些等著向我租房子和鋪子,而那塊地,是以你的名義的。」

  「以我的名義?」原本被他弄得有些胡塗的計然,在聽到這兒後,不禁豁然開朗。

  陸餘以指輕點著她的眉心,「日後那些等著向我租房子和鋪子的人會是誰,你知道嗎?」她訝然地瞧著他面上從容的笑電……怪不得前陣子他會要她與紹仰窩在錢莊裡,代他找出他繼承家業後,他從來不曾成功收回債款的人有哪些,還有總是付他些奇奇怪怪利息的人又有哪些……

  與其一直裝作那些債主沒欠債這回事,或是只收取些利息充數,最後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任由困境打敗,何不就有效的利用他們每個人不同的長才,給他們一個機會讓自己人生重新來過?可為了要將那些人安置妥當,與完成這個理想,他前前後後得花下多少的金錢與心血才成?

  吹掠過城上的熏人南風,將城外綠意沁人的草木,吹得颯颯作響,她忍不住一手撫上他被風吹亂的發。

  「這些日子來,你所忙的,就是這回事?」

  他擔心的問:「你不喜歡這主意?」

  計然只是深深地屏住了氣息,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寶物般,將他輕輕地擁住,在埋首進他的懷裡時,她這才放鬆地吐出了口似是歎息般的低吟。

  「小然?」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悶在他胸前的她,音調有些硬咽地道。

  「我會是不非常富有的大地主。」

  「嗯。」

  「我會有著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雞鴨魚肉和青菜。」

  「嗯。」

  「我會有著永遠都收不完的感謝和笑臉……」

  他笑了,「滿好的遠景是不?」對他來說,為惡,只是圖一時之業,可為美口,才能成為一世的久長與夜夜的心安,而這道理,可是他自婚後才肯去想通的。

  就著逆亮的光彩,計然仰起臉龐,「有沒有什麼是我可以給你的?」

  「有。」他感謝地瞧著總在他背後支持著他的這張笑臉,「但你早就已經給過了。」

  計然計然,在他的心底,是何義?

  答案是,不去計較生命中已成為過去的惘然。

  因此,他一直很想似她一樣,有著貼近他人心扉的寸寸柔腸,卻沒有讓人心憂盈盈的淚水,總是保留著希望地仰首看向明日晴蒼。

  當已派送完用品的大黑,再次駕著馬車回到城內,並接他們上車返回客棧,坐在車裡怎都覺得怪怪的陸餘,有些不解地瞧著自城牆上下來後,就一直不開口說話,只是以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他的計然。

  他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小然?」

  計然拉來他的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後,正色地對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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