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天字四號房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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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外貌……」陸餘登時沉下臉,說得滿心內疚無比,「下嫁於我,算是委屈她了。」 委屈她?委屈了那個其貌不揚、過目就忘、瘦瘦黑黑小小、登不上檯面、沒人能夠記得住的南方鄉下小姑娘? 瞪著他面上一點都不似在開玩笑的認真神情,一手頻頻揉著眉心的步青雲,抬起另一掌要正待發作的東翁緩緩,而後心底有譜地問。 「小餘,你覺得如意生得如何?」依他對小餘的瞭解,這小子八成又是用腦袋看人,而不是用眼來瞧人。 陸余毫不考慮地應道:「侯爺夫人自是天下無雙。」 「藺言呢?」 「藺大夫人美心更美。」這點當然是無庸置疑的。 「不分男女,皆是國色。」若要說得更正確點的話,那等美色,應當是不屬於這塵世間的拆房妖怪才是。 步青雲懶洋洋地再問:「你家的新婚妻子呢?」既是有了上頭的幾位可相較的人選,那麼這下他總能夠比較出美醜了吧? 「天仙。」豈料陸家三少仍是一派正色。 「……」他的眼、他的腦袋、他的審美觀…… 「兩位可還要要事?我若再不快些回房就真的誤了時辰了。」趁著步青雲許諾再多說些什麼,而東翁則直掩著臉歎大氣時,急著離開一號房的陸餘等不及的問。 步青雲提不勁地朝他擺擺手,總算明白了再怎麼努力也只是枉然。 「去吧。」罷罷罷,再不成全他就太說不過去了,乾脆就讓他去自生自滅,反正娶妻的又不是他們。 「就這麼放他走,不顧忌你千里侯的面子了?」東翁在陸餘一骨碌地撥腿就跑時,側過臉,瞄了瞄那個沒了先前的氣勢,且一反常態不再強烈反對這樁婚事的步青雲。 「不然呢?」步青雲亦是莫可奈何,「上回是他的哥哥們一手造孽,而這回可是他自個兒選的。」再繼續下去,就真成了棒打鴛鴦了,他可不想讓小餘日後把怨氣全都出在他頭上。 距離天字一號房不遠,只隔了幾條巷子的天字四號房內,站在喜房內走來走去的丹心,再次與隔著窗子瞧了瞧樓下遠處的動靜後,直在心底嘀咕著,負責替張羅一切的她都把事情辦得妥妥貼貼了,為何那個陸家三少到現在都還沒回業捧捧場子? 眼看著坐在喜床上的計然,看似因坐了太久而不適地調整了等待的姿勢,滿心焦急的丹心趕緊踱回新娘子的身旁,細聲安撫著今兒個晚上重新補洞房,卻怎麼也等不到新郎官的計然。 「小然,你別緊張。」 「好,我不緊張。」端坐在床上,一派放鬆等到差點睡著的計然,扶正了頭上戴了第二回的鳳冠再次對丹心頷首,同時她一直在想,丹心到底是要她別緊張些什麼。 為免等著等著又再度睡著,計然勉強打起精神凝視著眼前的紅燭,一想到再過一會兒,她就能再次見到出門工作了兩日沒回棧的陸餘,那一張讓她看了就會覺得心情愉快的臉龐,她便覺得與她相依為伴的瞌睡蟲紛紛離她遠去,只剩下滿心的期盼。 「小然,待會你只要乖乖坐在這兒就成了,知道嗎?」在聽見樓下遠處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後,丹心連忙抬起她的小臉,替她再補了補面上的胭脂之餘,不忘對她叮嚀。 「然後呢?」深怕自己的表現會令陸余失望,計然很有學習精神地看向似是無所不能的丹心,「在陸餘回來了後,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麼?」 生平頭一回遭人問這等問題的丹心,錯愕地握住手中差點因此落地的胭脂盒。 「哈?」問她? 「或者有什麼事項是我該注意的?」計然還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繼續追著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丹心問。 丹心當下更是一個頭兩個大,「那個……」拿這事問她?她可還沒出閣過哪,她這沒經驗的小管家哪會知道這事? 氣喘吁吁地站在寢房門口,將裡頭的每句話都聽進耳裡的陸餘,在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後,滿有良心的適時出聲解救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的丹心。 「小然,你就別為難她了,那等事我自會教你。」 「噢。」 「陸少,那我這就回房不打擾你們。」丹心僵著笑臉,巴不得能快快離開這城別瑞礙他們小兩口的好事。 「勞煩你了。」陸餘感激地朝她頷首,並在她出去之後順手關上房門,一轉身,映入他眼簾的,即是那日他錯失新婚之夜,無緣見著……靜靜等待著他,一身豔紅,又笑臉盈盈的新嫁娘。 鳳冠上一顆顆反射著燭光的珠玉,隨著她的舉止輕輕搖曳的金粉流蘇,與那一雙期盼地望著他的水眸,再牽引著他舉步上前,他登時忘了他該照著丹心事前交代過他,得先去換上紅蟒袍,亦忘了在路經花桌時得順手拿過的交杯酒,掩不住的歡喜漫過他的心坎,讓他有種一腳踩進一場美麗夢境的錯覺感。 只是…… 他才剛沾到床在計然的身旁坐妥,還未能親手替她將手上的鳳冠摘下,豈料在今夜之前,他從來沒有思考過,床板硬度與厚度,或是結不結實的這張新喜床,下一刻,即自他倆所坐的床面上塌陷破裂,接著上頭的床架與四根床柱,亦轟轟烈烈地加入其中。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發現自己被困在已毀的床內,頭頂上還罩著一張懸在床頂的喜幔後,陸余平靜地側過臉,看著坐在身旁被方才的意外給結實嚇著,現下猶滿面愕然的同伴。 「小然,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什麼?」若他沒看錯的話,這床之所以會塌會垮,好像就是她剛剛因緊張之故,不意以一掌用力撐按在床面上而贊成的。 百思不解的她,悶悶地盯著地上那頂遭床柱壓扁的鳳冠問。 「例如咱們會坐在這團混亂中的理由?」她也很想知道啊。 「嗯,類似這類的事。」生來就不懂得什麼是震驚的他,總是直接跳過這個環節,直接來考慮該怎麼去收拾後果,與思考前因是怎麼發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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