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天字四號房 | 上頁 下頁


  陸餘低首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手邊,再看向她那張似是十分期待的臉龐,半晌,他莞爾地問。

  「就二兩半加兩把青菜,再額外送你一塊豬肉如何?」若他直真做起這種生意的話……鐵定會賠本。

  「那真是太好了!」有霏雨連綿了數日,天際乍晴的璀璨笑顏,隨著她脫口而出的話語,登時直映在他的眼底,他不禁怔了怔。

  過了一會兒,也不知自個兒為何會因此而呆住的陸餘,甩了甩頭勉強拉回心神,而後輕輕拉下她懸在空中等待的手指,改而握住她的掌心。

  「成交。」雖然說,他壓根就方才他究竟同她買了什麼。

  伸手撈了顆權充青菜與豬肉的枕頭,擱在她的懷中讓她心滿意足地牢牢抱緊後,聆聽著她漸徐漸緩的氣息,在她總算安心睡去之時,陸餘取來小桌上的燭火,就著明亮的火光,坐在她身畔仔細地看著不知在賣了什麼給他後,即開心得就連睡著也還帶著笑意的睡臉。

  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能感到滿足了呢?

  不解地以指輕輕撫過她嘴角上揚的弧度,低首凝視了她許久後,他不放心地再探了探她額際的熱度,小心將喜被蓋上她的肩頭,而後離開床邊將燭火留在遠處的桌上,沒再打擾她的安睡。

  刻意放輕腳步下了樓後,繞過四號房裡平日都用來當作客館的幾棟美樓,再踏進客棧小巷中。

  慢條斯理地走回客棧大廳的陸餘,在重抵他才離開不久的大廳後,這才發現所有早已知情的眾人,都很有耐心地待在原位等著他。

  「東翁。」一臉迷思的陸餘,緩緩踱到家中的兩位大人面前站定。

  「方才你不是說,我不在家的這段期間,家中沒什麼大事?」若說他房裡躺在新床上的那一尊不算是大事的話,那她該算是什麼?

  就等著他來問這句話的東翁,百思不解地瞧著他那張此刻看來,遠比他們這些不相關的人,還要來得平靜與出奇鎮定的臉龐。

  「大事確實是沒,但有樁小事。」他邊說邊將充滿疑問的目光瞥向就坐在身旁的步青雲,而步青雲則是沒好氣地直直瞪著陸余那副永遠都萬事不驚、天就算是塌了,也不關他事的模樣。

  陸餘一手撫著下頷,「這事……有多小?」雖說房裡的那位,看來瘦瘦小小的也不怎麼占床位,但她懷裡抱著那顆枕頭,還有那些青菜與豬肉,可沒法能小到讓他徹底忽視。

  「不過就是你成親了而已。」嚴格來說,這頂多只能算是家務事。

  面上還是找不著半點慌張感的陸餘,在他人詫異的目光下沉吟了一會兒後,仍究是擺出一如以往即使泰山崩於前也照樣面不改色的神態,不疾不徐地再問。

  「誰作主的?」關於他成親這事,不是幾年前身為千里侯的步青雲就放過話,要親自為他挑撿適當的人選還有主婚嗎?可依步青雲今兒個這副難得被氣壞了的模樣來看,事情似乎……並不是原本計劃中的那麼一回事?

  一想到那兩個事羊也不知會他一聲,就擅自為陸家小弟安排好終身大事的鄰居,步青雲的臉色就顯得益加難看。

  「你那無良兄長。」不能讓小餘風風光光的大婚就算了,還連辦個盛大的婚宴或是寫張帖子也伏特加比麼,就這麼一聲不響的讓小余成了親,這教他千里侯的臉面日後是要往哪兒擺?

  雖是不情願,但為了讓他瞭解實情,東翁只好繼續雪上加霜。

  「還有,這事你家爹娘早就同意了。」那一家子姓陸的在玩什麼呀?雖說他們打非什麼名門望族也不是皇親,但好歹他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想到居然將他們家小弟的婚禮辦得如此倉卒和草率,也沒讓小余有機會狠狠地對全城的達官貴人或是富商海撈上一大票禮金。

  大抵知道步青雲的火氣是出在哪兒,和東翁那張苦瓜臉又是打哪來的後,陸余平靜地點點頭,一點都不訝異他上頭那兩位做事總是不按規矩來、又物愛在桶樓子後找他來收拾的兄長,為何會突然做出這件事。眼下,一趟遠行回家,即莫名其妙的換了個身份的他,只對某個問題感到非常、非常的納悶……

  他想不通地問:「既是我大婚,怎沒人事先通知我要出席?」不告訴他要娶的人是誰不打緊,隨意替他挑選對象也沒關係,只是,好歹娶妻的人是他,也們總該讓他這個新郎官到場湊湊熱鬧吧?

  步青雲朝天翻了個白眼,「因你忙著出遠門替你家哥哥收賬,所以無暇出席,而四號房裡的那位新科陸少夫人,大婚那日也是不出席參加她自個兒的婚禮。」

  「為何?」他沒法趕回來就算了,怎房裡的那一尊也……「水土不服。」

  也覺得事情過於湊巧的東翁說得很哀怨,「方才回房時你應當也瞧見了,大老遠嫁來這兒的她,現下都還病著呢。」該說這對新婚夫妻的八字合還是不合呢?誰曉得在這事上頭,他倆竟這麼有默契。

  陸餘更是一頭霧水,「那,是誰代我拜堂的?」

  東翁瞥了瞥身旁愈想肝火就愈旺、臉色也愈來愈烏雲漫天的千里侯一眼,回想起這幾日來客棧的生意,是如何全都被步青雲砸鍋而沒人敢上門後,終於有些懺悔之心的他,不得不全盤老實招供。

  「隔壁鄰居的愛犬……」唉,臨時要找個湊數的,本就已經夠難了,加上步青雲又擺出一臉誰敢擅自代替小餘亂拜,他侯爺大人就跟誰沒完的惡人德行,在沒人有膽得罪步青雲的景況下,身為客棧老闆的他,也只好認命點去逮只不怕命不長的來應應急了。

  聽到這兒,陸余已經完全不敢指望那位還睡在他房裡的新婚妻子 ,那她的下場會比他的好到哪兒去。

  「誰又代她拜的堂?」可以想見的是,為防步青雲極有可能會咒殺他們,他那兩個幹了這等好事的哥哥,應當是會有好幾個月不敢踏進客棧一步了。

  東翁揚手朝門外一指,「對門養的愛貓,就那只花不溜丟的。」結結實實呆愣在原地,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瞪大眼的陸餘,絲毫不敢想像,他的這件婚事,往後會在吞月城當成笑話流傳上多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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