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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好熱。」睡在長椅上,枕著他大腿的君楠,閉著眼曬了曬許久不見的陽光後,微微皺起眉心。

  他覺得她實在是很難討好,「說要曬日的人是你,喊熱的人也是你。」

  「好熱……」她才不管他的眉心打不打結、心情好或不好,只是扯拉他的衣袖要他想辦法。

  朝天翻了個白眼後,余美人自亭裡的石桌上取來一柄扇子,攤開扇面,殷勤且規律地替她扇涼。

  佳人原蹙著的眉心,因陣陣涼風而漸漸疏散開來,兩道好看的柳眉又再次擺回令他安心的原位,不過許久,她便枕在他的腿上睡著了,像扇子似的濃睫輕覆著眼簾。

  聆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她睡著的余美人,動作輕柔地將她抱進亭裡不會直接曬日之處,確定沒有擾醒她之後,他繼續為她扇涼。低首看著她好不容易才能熟睡的模樣,他悄悄伸出手輕撫著她還算是平坦的腹部,再替她撥開落在面上的一綹發,仔細瞧著這張因有孕而清瘦不少的臉龐。

  園中的蝶兒雙雙飛過亭中,當睡在他腿上的君楠不適地動了動,愈睡愈窩近他,並伸出一手緊捉住他的衣衫,這才又滿意的睡去時,某種沉甸甸、包含了各式無以名之的感情,似乎正漸漸地壓在他的心坎上,而他,不能抵抗也不能推拒,就只能敞開胸懷試著去接受它們。

  仰首靠在背後的亭柱上,打算認命的他,淡淡歎了口氣。

  大婚之後已許久末返軍營的余美人,在今日一早趕著去營裡處理完軍務後,即匆匆趕回客棧裡,可不過是一個晌午的時間而已,那個始終不肯乖乖安躺在床上的君楠,果然一如他所料,已不在天字三號房房內。

  在三號房撲了個空,並去各家各房找過人一回後,還是找不到人的他,只好折回客棧裡問問負責看門的老闆。

  「東翁,那女人呢?」

  東翁揚高朗:「哪個?你家的?」

  他家的?

  雖說……聽起來有些怪,也壓根就覺得不習慣,不過,這也是事實沒錯。

  「對,她呢?」看樣了,他最好是早早習慣多了個妻子這事。

  「尊夫人一早就出門了。」

  曾經試圖攔過人一回,卻遭那個性格因肚子愈來愈大,也因此愈來愈不可理喻的房客給凶過一回,所以東翁索性就放任她擅自離棧,再等著別人收拾她去。

  「去哪?」

  「她主她有公事要辦,」都怪她軍中的那個副官一早就跑來找她,這才終於逮著機會的她有了正大光明的藉口,不乖乖安胎而離棧去找麻煩。

  「公事?」余美人愈聽臉色愈難看,「她去了她的營裡?」他也沒看著她一會兒,那個昨夜辛苦吐了一整夜,今早虛弱得連下床都沒辦法的女人,竟然……

  「嗯,聽說她營裡日前募進了一批新兵,所以她就——」東翁點點頭,話還未說完,一臉氣急敗壞的余美人,已速速奔向客棧旁的馬房,二話不說地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地沖過大街。

  ***

  仰首看著校場上的熾熱驕陽,群楠忍不住愉快地微揚起唇角。

  一回到軍營裡,有若如魚得水的她,一手緊握著拳感謝上天,今日她總算不必再被關在寢房內,也不需繼續一天到晚被余美人給盯著瞧,好不容易才重獲自由的她,決定今日要好珍惜且重溫往日未成親前的自在痛快。

  「將軍?」為了許多慕她大名而來的新兵,特地找她來這示範刀技給眾新兵看的副官,在她站在臺上一個勁地感動不已時,忍不住替台下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她大展身手的人們催一催。

  「我這就開始。」再次深深吸了一口軍營裡熟悉的空氣後,君楠隨即抽出兩柄軍刀。

  以急馳的速度儘快趕至臥虎營的余美人,人才來到軍營的大門處,老遠就聽見裡頭傳來陣陣驚歎和讚美之聲,等不及的他,也不管看守營門的衛兵尚未向頂頭上司通報,立即甩鞭策馬入營。就在他以無人阻之姿沖進裡頭,遠遠即看見那個站在武臺上要著雙刀的人是誰後,他愕然地扯緊手中韁繩。

  那女人想謀殺他的孩子呀?

  眼看她要完一套刀法又換另一套,甚至還拉來了一旁的副官同她示範攻防對戰,被她每一個動作嚇得心驚膽戰的余美人,在她愈打愈上癮之時,十萬火急地躍下馬,邊排開底下的人群沖向她邊大喊。

  「姓樂的,馬上給我下來!」

  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給怔住的君楠,下一刻,她差點沒避開副官朝她砍下來的一刀,這讓下頭的余美人嚇得胸口裡的那顆心差點就因此而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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