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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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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她眨眨眼,模樣像是仍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他以兩指指向她的眼,「什麼都不許想了,兩眼盯著我!」 「是。」她馬上將兩眼挪至他的臉上,並注意到了他眼窩下那層深厚的暗影。 「回去告訴令尊,本侯近來心情欠佳,這些奏摺待本侯有了心情再看!」 「但……」她為難地盯著他那因動怒而顯得有點紅潤的臉龐。 「小呆子,你有意見?」眉峰隱隱跳動,他的指尖不客氣地直朝她的額際戳呀戳。 「我……」 她才想開口,冷不防的,他突地收回手,一手掩著嘴,又是一陣猛咳,過了一會,在咳勢仍是不止時,他隨手抓了擱擺在椅上的薄毯掩住臉,當他再抬起頭時,潔白的薄毯上,已遭他咳染上些許血花。 冷眼旁觀了一會後,如意輕聲地問。 「侯爺,你病得很重?」 他冷瞥她一眼,「你是瞎子看不出來嗎?」 「需要我替你請大夫嗎?」 「本侯不需庸醫——」話還沒說完,他又急於埋首毯中,「咳咳咳……」 兀自站在原地任他去咳的如意,想了想,彎身在他面前老實地問。 「侯爺,你快死了嗎?」看樣子很像啊,也許再多咳幾次血,他就可以下去報到了。 「滾出去!」 「是。」她乖乖點頭,完全沒意見。 踩著細碎的腳步,絲毫不帶半點同情,將身後連綿不止的咳聲全都拋諸腦後,一路步出府邸,走過湖面上的九曲橋、踏出天字一號房大門門檻後,如意兩手輕合上大門,在門外駐足了好一陣子。 許久許久過後,在她臉上,緩緩漾出一抹笑意。 「你居然沒事?」 次日,當如意再次登門造訪「有間客棧」,打算再次去見見那名千里侯時,一見著她,就似見鬼般的東翁與韃靼,立即二話不說地將她給攔在客棧裡頭,然後以不可置信的目光,將她這名來客從頭到腳來回打量過少說十來回。 「沒事。」任他們和整個客棧的人們瞧了老半晌的如意,像是要佐證她的話般,在原地轉了個圈圈,好讓一屋子的人瞧個仔細。 奇……奇跡出現了? 不……不,慢著。 根據多年來的經驗,在那個姓步的身上怎可能會有這等奇跡出現?若非是瞎貓遇著了死耗子,或是昨兒個天下了紅雨,否則,在這客棧的天字一號房裡,是絕對不可能存在著奇跡或是僥倖那類的字眼。 「告訴我。」東翁正經八百地朝她伸出一指,「昨日回去後,吃飯、喝水,有沒有噎著或是嗆到?」 「沒有。」 「走在路上沒被馬撞也沒掉進溝裡?」韃靼急急忙忙擠走東翁,語氣更是嚴肅到不行。 「也沒有。」 「手沒斷、腳沒殘,天上也沒有東西掉下來砸到你?」活像是巴不得她出什麼意外的東翁,不死心地繼續在她耳邊問。 「……還是沒有。」看樣子,他們真的很希望她出事就是了。 整齊劃一的抽氣聲過後,原本打她出現後即安靜得半點人聲也無的客棧大廳,愕瞪著她的人們霎時像是蘇醒了過來般,紛紛你一句、我一言地開始大肆討論起來,當下整座客棧內熱鬧得有若菜市。 東翁在一屋子吵得不可開交時,轉身抬高了兩掌請一室的人都稍安勿躁。 「大概……」他清清嗓子,鄭重地向大家表示,「只是一時運氣好而已。」 「嗯、嗯……」所有人聽了,也跟著猛點頭。 八月瞧了瞧四下,再將兩眼瞥向身旁的主子,也不知是該同情她還是該恭喜她。 「小姐,真的沒人看好你……」想她們昨兒個回去時,整座上官府上下,也是用差不多的表情來迎接她。 她一臉不置可否,「不受人期待不也挺好的?」 「上官姑娘。」好不容易才平定下一室吵雜的東翁,這一回,仍舊是把老話說在前頭,「你確定你真的還要再去見千里侯?」難得出現一個大難不死的,她卻還想去挑戰第二回合的運氣? 「是的。」她爹還等著她把那迭奏摺捧回家交差呢。 「那好吧。」他歎了口氣,「你應該記得路該怎麼走是不?」 「是的,勞你費心了。」她輕輕頷首,再朝身旁輕聲吩咐,「八月,你在這等著。」 「是。」在有過昨日的經驗後,這一回,八月自動自發地在大廳裡找了個賞景的位子坐下,招來一壺茶和點了兩盤小菜後,一手撐著下頷,開始欣賞整間客棧的人們,在如意又再次步向本館時,臉上各種千變萬化的表情。 按著昨日走過的小巷走進天字一號房的如意,大老遠的,在踏上九曲橋時,就隱隱約約地聽見自宅邸裡傳來的耳熟重咳聲,這令她在步進廳裡的路程上,腹內的疑問一路累積了不少。 說也奇怪,據她昨日所見,裡頭那名正咳得驚天動地的千里侯大人,既沒三頭六臂,也不咬人更不吃人,反是個病弱得似是隨時都可能會一命歸陰的癆病鬼……她不懂,全朝百官和外頭的那些人,究竟是怕他些什麼? 而身為千里侯的他,既有本事住得起如此奢華的宅子,加上皇帝對他又是如此重視,備受帝恩的他,應當不可能請不起大夫才是呀,那他又是怎會病成這般? 「民女上官如意參見侯爺。」在作響的咳聲中輕聲步進廳內的她,端站他的面前,低首看著他病苦不堪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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