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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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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術士?」瞧他一身的打扮和那行頭,應該是個術士沒錯……不過這幾十年來,做這一行生意的人不是已經不多了嗎? 「嗯。」東翁感慨地應著,「聽說,他祖上也都是幹術士的。」 八月忍不住皺眉,「這間客棧裡究竟還住了多少怪人?」怎麼這裡的住戶每個人都有個聽說? 說到這個就備感頭疼的東翁,只是認命地仰天長歎。 「多得超乎你的想像……」 那個小呆子在搞些什麼? 打從前些天她上街買完針線,紅著一雙像是哭過的眼回來後,她就一反常態把自己關在客房裡連著幾日不出來。今兒個一早,她人雖是踏出房門了,可她卻沒來他的跟前報到,也沒對他打聲招呼,一聲不響的就去了客棧的外館。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她面上那種日日都可見到的呆子似傻笑後,那日見她愁容不展,由她的婢女一路扶著哄著回到他宅裡時,他總覺得心頭……哪兒怪怪的,再加上他向來就討厭女人的眼淚,雖說她只是與他錯身而過,但她面上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看了,就覺得著實刺眼。 她究竟是怎麼了? 倚站在廳旁,將裡頭的千里侯大人略顯急躁,又像是在擔心的模樣全看進眼底後,手上端著一盅藥湯的東翁,懶洋洋地開口。 「喲,等人呀?」真難得他也會有這一號表情,這小子是終於學會了把人放在眼裡,或是懂得了關心別人那一套嗎? 合上手中根本就沒在看的摺子後,步青雲不語地瞧著此時應當在客棧中忙裡忙外,卻溜班跑來這的大忙人。 將手中的藥盅往小桌上一擱,送藥來此的東翁不但沒走,反而還在他面前的客位上一屁股坐下,再拿過小桌上的錦盒,取出一小碟瓜子,並為自己順道倒了碗茶。 「可惜了。」在步青雲的注視下,東翁邊嗑瓜子邊優閑地蹺起二郎腿。 「可惜什麼?」 「我說——」東翁先是拉長了話尾,再一副惋惜無比的模樣朝他搖首,「可惜哪!難得有個不會被你克死的女人出現,她卻老早就被人給訂走了,嘖,真是可惜。」 步青雲頓了頓,將手中的摺子往旁一扔,兩手環著胸問。 「你來這就是想同我說這個?」 「昨兒個我聽她婢女說,那位福星高照的姑娘,早有婚配了。」見他不痛不癢,東翁在嗑了顆瓜子後,繼續再以酸溜溜的口氣向他報八卦。 面無表情的步青雲,愈聽愈是覺得不痛快。 「與我何關?」 「當然有關,你這災星可把她給害慘了!」唯恐天下不大亂的東翁,逮到機會就開始滔滔不絕,「就拿前些天來說吧,那日她才踏出本店大門,拜你所賜,一路上,對她指指點點的人可多了,更別說那些逮著機會就欺負她的人有多少了。若不是那個你老拆他招牌的傢伙及時回棧的話,說不定那日她恐怕就沒法那麼容易脫身。」 這會兒才明白那日本是高高興興出門的如意,為何卻是哭著回來的步青雲,大略想了想,隨即對於她為何會遭到欺負的原因,有了大致上的瞭解。 「你究竟想說什麼?」懶得同他拐彎抹角的步青雲,滿面寒意地瞪向他。 「也沒什麼。」東翁聳聳肩,「我只是想說,你等的人不在一號房內,眼下她正在客棧裡又遭人給欺負著。」 又? 「誰來這找她?」雖說她只是個女人,但好歹她也是出自名門,放眼朝中,誰有那膽量去惹上右中丞?再加上,他這名千里侯也住在這,到底是哪個嫌命太長的傢伙,僧面佛面都不看的就敢來這間客棧鬧事? 東翁蹺著的二郎腿搖呀搖的,「眼下京城內外,眾人皆知她在你府中住下,於是今兒個大清早的,那個太子侍讀就帶人來鬧了。」 步青雲不悅地皺著眉,「太子侍讀?」這又是打哪冒出來的野蔥野蒜? 「就那位上官姑娘的未婚夫婿。」東翁心情不錯地再嗑一顆瓜子。 步青雲冷眼朝他一瞪,「既是來砸店的,你不去打發他?」 「為何我要?」東翁反而覺得自己幹嘛要多此一舉,「種因之人非我,我又何須去收拾那個後果?更何況,他可是個官哪!我不過只是個小老百姓而已,我怎麼跟他鬥?」 「你沒亮出本侯的名號?」他的名聲不是已經臭到,光只聽到他的名字就足以嚇跑一票人了嗎? 東翁愈想就愈沒好氣,「就是因為亮了,所以場面才鬧得更難看和更加不可收拾。」不為什麼,因為他就是那位太子侍讀來這鬧場的主因。 他的音調愈顯低沉,「你說什麼?」不過是個太子侍讀,竟敢沒把他給看在眼裡? 「總之,你的面子不夠大啦!那個太子侍讀仗著後頭有尊太子撐腰,沒被你千里侯的名號給嚇倒。」專程跑來這避風頭兼報訊的東翁,喝了口茶後,刻意瞄向他,「而你口中的那個小呆子,也因此當眾被她絲毫不給情面的未來夫婿給狠狠刮了一頓。」 記憶中,那張總是笑得像是天下無大事的笑臉,在一室嗑瓜子的清脆聲中,悄悄地躍至步青雲的面前,而那具哼著小曲,在陽光下心情愉快地以藥澆花的倩影,此時此刻也仿佛就在他的跟前向他指控著…… 步青雲側首瞧了瞧窗邊那幾株她總是日日以藥澆灌,如今生長得異常美好的花草一眼,面容有些陰惻地握緊了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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