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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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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濤底下,有人安穩地躺在床上合眼編織夢境,也有人躍躍欲試地張大了眼作著白日或是黑夜的夢。也許生命的本身,就是一連串的瘋狂和不可能所交織而成的夢,那些虛幻的夢、清醒的夢,二話不說地跳進了命運的轉盤裡,不給原由,硬是要湊上一腳,於是,既然有了夢,那便有了「追求」這個偷偷加入的第三者。 只是世上,總有許多人,總是僵硬著身子,枯站在原地,無言地看著追求與他們錯身而過;當然,也有人用盡了身子裡所有的力氣,拚命拔腿追上前去挽住那個追求。 也許,追求到後來,所有的一切可能只是迷夢一場,氣喘吁吁所得到的,恐怕也只是兩手空空而已。但,又也許,在命運的不小心轉身之下,美夢,就成真在眨眼的下一個瞬間。 她很想知道。 她真的很想知道,關於她的那個「也許」。 霞色像是披著彩裳的女子,嫋嫋逐步步上西方的山頂,風中的倦鳥,也將返巢。 在這日即將黃昏的時分,在有間客棧裡足足坐了一整日的人們,此時此刻全都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足足等她等了一日,卻始終沒等到她,以為這一回她終於掛了的眾人,才紛紛離座準備打道回府時,想沒到,一頂姍姍來遲的小轎,又再次停妥在客棧大門門外。 一手扶著如意下轎後,面對著站在店外恭迎她的人們,如意在步近裡頭時只是習慣性地朝他們一一頷首,而走在她身旁的八月,則是適時地向她解釋。 「小姐,他們開了個賭局。」 「賠率如何?」 「一賠八。」坐莊的還是那個東翁呢。 她連猜都不用猜,「無人看好我?」 八月側首看著她面上因整夜未睡,而有些憔悴的模樣。 「半個也無。」很遺憾的,可能是因步青雲以往的事蹟太過讓人印象深刻,因此,除了她和東翁外,沒人朝她下注。 「很好。」兀自忍下一個呵欠後,精神不濟的如意,將八月留在棧內,放緩了步伐,刻意慢吞吞地走向十三巷。 玫瑰的霞彩,將天字一號房內的湖水,映染成一緞緞色澤不同的彩布,走至九曲橋上時,如意忍不住停下腳步,低首看著湖面上那一朵朵新生的蓮葉,以及天頂上的雲朵浮掠而過的倒影。 「現下游水,不嫌太早了點嗎?」 「游水?」她側過臉,有些訝異總是賴在宅子不出宅一步的步青雲,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橋上。 他兩手環著胸,「別告訴本侯你想跳下去。」他還以為那個小呆子,會瞧著瞧著在又瞧呆時,一頭栽進去湖裡給他找麻煩。 晚風吹揚起她的長髮,也吹動了步青雲向來總是穿得很單薄的衣衫,如意看了他一會,然後朝他笑了笑。 「請侯爺稍候一會。」 步青雲不明所以地看她以小跑步之姿,跑進了他的宅裡,半晌,手上抱來了件外衫,匆匆跑回他的面前,細心地替他披上,而後她仰起小臉,笑意盈盈地問。 「侯爺方才說,你想游水?」 他反感地皺眉,「我說的是你。」他已經漸漸習慣她一次只能聽一句,一次只能想一件事的習性了。 「民女只是在賞景——」她話才說了一半,便忍不住又想打呵欠,於是她趕緊以手掩住欲張開的嘴。 就著紅豔似火的夕光,步青雲二話不說地伸出一指抬起她的下頷,發覺她今日的模樣似乎與以往不同,不但面容憔悴了些,眼下也有了兩片暗影……難道她的命並不如他所預期的硬,也終於快被他給克著了? 對於他肆無忌憚的輕薄行為,如意並不是很在意,仰著臉任人看的她,在無處可看之餘,也只好學著他,一徑地瞧起他來,但看著看著,她這才發現她以往沒有好好看過他,因她只記得他有雙很亮的眼眸,卻不知他的長相竟生得……實在是太過賞心悅目。 看過數個姊夫與父親門下甚多的門人後,她開始在想,她未來的夫婿,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步青雲一半俊美? 沒想到她在這種情況下也能發呆,被她直不隆咚的眼神給瞧得有些不自在的步青雲,以掌拍拍她的面頰要她清醒。 「我說,你究竟在瞧什麼?」 「瞧你。」她老實地說出觀察心得,「侯爺生得很好看。」她開始在想,若不是他有著見一個克一個的壞命格,說不定只要他出現在京內,全京城的閨秀恐怕會因他而引發暴動也說不定。 兩道好看的劍眉,因她的話,當下不受控制地開始往眉心聚攏。 「天寒,不如我扶侯爺入內吧?」她動作輕柔地扶住他的臂膀,也不管他反不反對,拉著他就往裡頭走。 「天都快黑了,今日你為何這麼晚才來?」進入一室昏暗的宅子裡後,步青雲在她四處為他點燈時,忍不住開口問。 她心情不錯地問:「侯爺在等我?」 「我只是以為你死了。」步青雲別過臉,刻意不去看她臉上永遠都看似愉快無比的笑意。 「侯爺,我住京內,你住京外,蝕日城與吞月城,這兩地之間有段距離。」在把燭火都打點好後,她細步步至他的面前輕聲解釋。 「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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