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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眾祭司張著一雙雙恨目,在牢房中被餓得沒什麼體力的他們,眼下只想去東宮找司徒霜為他們主持公道,他們根本就無心聽她這個罪魁禍首說些什麼。

  她似笑非笑地問:「要我親自請嗎?」

  不待他們開口,葉慈所釋放出的威壓已將他們都壓跪至地,逼迫他們不得不老老實實坐在冷冰冰的地上。

  「今日我把話擱在這兒。」野風兩眼一一掃過這些不安分的赦人,「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則不可做。有些心思可起,有些心思則是打一開始就得撚熄在骨子裡。」

  「就憑你這來歷不明的野路子?」蹲坐在人群中的大祭司嗤聲笑道,哪怕已被關了數日,他照樣像一株傲霜的孤梅,壓根就沒打算對她低頭。

  「忠誠這二字,有那麼難懂嗎?」野風取來座旁一株綠意益然的歲蘭,指尖在葉面上滑呀滑的。

  大祭司梗著脖子,「老夫不知閣下這是何意?」下一刻,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那盆原本鮮活翠綠的歲蘭,在她手中迅速走過四季泛黃枯萎,最後化為一一縷時光餘燼的煙灰。

  野風輕拈著手中的灰渣,「在我擁有了藥神的神力後,你還認為司徒霜有勝算?天真雖是好事,但閣下也得瞧瞧您的年紀。」大祭司面色如土,音調顫顫地,「屬、屬下不敢……」

  「我還真不在乎你敢與不敢。」她將手遞予葉慈,由他拿著絲帕拭淨,「再說,無論是你還是他們的保證,我一個字都不打算去信。」

  「宮主?」既然她不打算信他們,又沒說要殺了他們,那……她這是招不招降?

  葉慈自懷中取出一隻玉制的方盒,打開後交給她,她低首朝盒內輕輕一吹,一陣帶著桃花香氣的清風便朝他們吹去,在那個片刻,他們於恍恍惚惚中,仿佛真看見了迎風舒展著花瓣的桃花。

  「這是?」大祭司摸了摸頭頂,發現似沾上了什麼粉末。

  「蝕心咒。」野風大大方方的向他們警告,「每月十五記得找本宮主吃解藥,不然死了就只能算你們倒黴。」

  「你……」她交握著十指,眼底的寒意看得他們打心底發涼。

  「我不怕你們不忠不誠,更不怕你們詐降後再反水,反正咱神宮不缺人,想死儘管試。另外,我雖不知司徒霜許了你們什麼好處,可以讓你們一心一意為他且不畏生死,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絕對能讓你們生不如死。」黃殿祭司聽了再也忍不住,氣吼吼地跳了出來。

  「我們也不過是聽從少宮主之命辦事而已,且少宮主好歹也是前宮主之子,你為何要這般針對他?」

  「誰讓他殺了我的閨女們呢。」閨女?眾人面面相覷。

  野風記恨地眯細了眼,「他要不做絕,我又怎會成為刀俎?」十三年前的魂禍,或許已經離得他們很遙遠了,而由司徒霜一手造成的血臘印子,也或許正日漸在歲月中變淡,被世人遺忘,但她卻從無一日忘記。她更記得的是,那一日在山林裡,雪地上那迤邐蜿蜓了一路的血跡,那時她身後所背著的,是忠心護衛她而死的神捕,他們年輕的臉龐、僵硬的身軀,在風雪中無言地對她訴說著,她除了得對神宮負責外,在她的身後,還有著一心為主的神捕們。

  他們或許很單純,為了她什麼都肯做,可在這些之外,他們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司徒霜的野心和欲望,憑什麼要由他們來買單?他們不是螻蟻,亦非草木,他們是曾睡在她家梁上對她招過手,或是完全不禁她逗,一說笑話就笑得東倒西歪的孩子,也是在礦坑中紅著眼晴,不知所措的年輕神捕,他們的人生本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要走,他們……野風再不掩飾眼底的積恨,「誰砍我一刀,我必回他千刀萬剮,司徒霜傷我一人,我要他拿所有手下來陪葬,他讓我日子過得不順心,我便要他此生永不安寧!」由她口中所說出的話語,在神力的加持之下,化為一股類似武者的威壓,當下如同千重山峰般的重力,從天而降,狠狠將他們給壓趴在地面上不得動彈,某些上了年紀的祭司,甚至還吐了血,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她看也不看他們的慘狀,衣袖一翻揚長而去。

  冬日裡的山林靜寂無聲,因雪深山冷,不僅不見人煙,連動物亦難見,偶爾除了葉梢上的積雪堆積過盛,落下的雪塊帶來些聲響外,這片屬於雲取宮腹地的山頭,一直以來就像一潭獨自美麗,卻不生半點漣漪的湖水。

  直至前幾日為止。

  素來安分窩在宮裡讀書製藥的神宮上下眾人等,打從前陣子起便大興土木,以往神宮正堂前一大片由數百年前名家所設計,美不勝收的庭園造景,如今已被鏟為一片平地,清早便可見年紀尚幼的男女小神捕們,頂著寒風正在那兒精神抖擻地打著拳。

  宮中收藏眾多金銀珠寶的天元樓,如今已被改建為讀書樓,每日在天黑點燈前,皆可見神捕們穿梭在樓中,學習由新任宮主所帶來的世俗知識。而就在天元樓相隔不遠處的閱珠閣,也已被新宮主改為賬房,進出其中的神捕們,每個人莫不皺著眉頭,手拎著一隻令他們又愛又恨的算盤。

  日日高站在東宮樓閣頂上,冷眼看著底下的改變,司徒霜直在心底將野風給殺了千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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