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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野風有氣無力地轉過臉,「對了,神官的職責為何?」既然有那勞什子契約,他的身分應該也很特別吧?

  「保護宮主,輔佐宮主。」他立即道出歷代神官皆引以為豪的責任。

  無奈她就是個再世俗不過的凡夫,「簡單來講就是保鏢兼管家?」

  「……差不多。」他怎麼突然有種地位一下子往下落了好幾丈的感覺?

  「我聽人說,魂紙是自神宮中流出來的?」她趁機把想得到的都順道問一下。

  提及魂紙這二字,葉慈的面色就驟黑了不只一點,「是。」野風不動聲色地別過眼眸,並緩緩收緊了拳心。

  「明日先同我說說神宮的情況,我總不能像個摸象的瞎子是不?」她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準備回內室再睡一場回籠覺。

  葉慈跟在她的身後,「是。」

  「這是做什麼?」她在走至房內欲脫衣上床時,有些不明白地瞠著亦步亦趨的他。

  「保護宮主。」深怕好不容易找著的宮主就這麼跑了或是遭到不測,葉慈拿出全面緊迫叮人的嚴防姿態,下定決心要將她守得滴水不漏。

  她覺得他太過草木皆兵了,「我在自家裡頭有危險?」他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可能會有。」司徒霜手下的那些魂役太神通廣大了,他必須將任何危險性都扼殺在揺籃裡。

  野風本是想同他聊聊所謂的男女大防,或是女子名節這類的東西,可看在他那一副一往無前的固執樣,她登時就省了那些多餘的心思。

  「行,我睡內室你睡外間。」既然他的臉皮厚得什麼都不顧忌,那她退而求其次總成了吧?

  葉慈回頭看了看外間的距離,再掉過頭來,一語不發地凝望著她,眼神還不時溜到她身後的床上去。

  「不然睡梁上?」野風哪可能讓他真爬上她的床來?

  咻的一聲,本還在她面前的某人立即消失在原地,野風頭疼又無奈地往上招著手。

  「下來下來……去把外間的那張床給搬進來,就擺我床邊總行了吧?」她家是鬧鬼還是怎麼著了?

  一個個都特愛往梁上鑽。

  去替他自衣櫃裡抱來一套床褥和被子後,野風一聲招呼都不打地就鑽上了她自己的床榻,任由葉慈自個兒去折騰他的睡處。聽著僅有一牆之隔的鄰房,傳來此起彼落的打呼聲,野風閉上眼拉妥被子,感覺她的生活中,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她原以為在這種擾人的吵雜聲中她會睡不著,卻沒過一會兒已翩然入夢。

  距離野風睡處三步外,側躺在床上的葉慈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的睡容,窗外的初雪不知是何時停了,一直被藏在雲朵中的月兒露出皎潔的嬌顏,這般看著月光下的她,葉慈不禁想起今日在初初見著她時,她那與眾不同的模樣。

  身姿挺拔如竹,雖無男子的粗獷,但也無閨中女子的過於柔弱,飄蕩在她身後黑緞般的長髮,色澤閃亮地反射著明媚的日光……在人群中,他一下子就把她給認了出來,他不知該如何形容那一份打心底深處生出的感覺,那是種失而復得的美好,將他的心房漲得滿滿的,只是在他的目光滑過她的面容時……葉慈無聲地下床來到她的床畔,蹲在床邊就著還算明亮的月光,靜靜看著她臉上那一道刺痛他眼眸的疤痕,感覺那道白色的傷疤不但盤據在她的面上,它亦像是藤蔓尖尖的刺,蔓延至他的身上,紮進柔軟的心房中,沒給他機會,疼痛就讓他心疼得想掉淚。

  他都做了什麼?

  這些年來,她一個人在外頭迎著世事的風雨,一人艱難獨行,本該伴在她的身旁為她擋去一切風雨的他,怎可以沒有陪在她的身邊?她都經歷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又是如何一人活下來的?他都不知道。

  因自身的不濟,他被困在神宮中,光是要破陣而出他就花了那麼多年,他不敢想像,他要是再遲來幾年,她的身上會不會再多添幾道傷痕?又或者,他要是再晚了一點,她是不是就會……睡得不是很安穩的野風,忽地睜開眼,不知被什麼擾醒的她警覺地看向一旁,就見某人正像抹幽靈般地蹲在她的床邊,眼中來不及掩去的,皆是赤裸裸的自責。

  「你就行行好放我一馬吧……」她呻吟地拉過被子蓋住腦袋,「我跑不了的,你都已經登堂入室了,今晚就別再跑進我夢裡來騷擾我了成嗎?」要是再被他多嚇兩回,她就真要去找個道士收收驚了。

  葉慈沒有回答她,他只是將被子拉下免得她喘不過氣來,彎身替她蓋得密密之後,他張開兩手,隔著被子俯身緊抱住她,並將臉埋在其中。

  「葉慈?」被熊抱得動彈不得,偏偏他還沒有放開的意思,野風忍不住要出聲問問他這又是哪一出。

  埋在被裡的聲調聽來有些模糊,「就縱容我一會兒,就一會兒……」野風任由他抱著,感覺他的力道和動作,像是碰觸易碎瓷器般小心翼翼,那股舉止之間都帶出來的珍惜,就像他的體溫一般,正透過被子漫至了她的身上。

  她怔怔地在想,許是真在乎極了,所以他才會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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