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無行娘子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我也這麼認為。」當年明知西苑皇帝的後宮是座競爭激烈的虎穴,她仍舊癡心不改的擠進了宮裡,如今又怨得了誰?

  發洩過後的蘭雲衣大大吐出口氣,彷佛也吐盡了多年來深埋在心中無人可訴的苦處,她整理好情緒,又再次成為那個優雅動人的皇后娘娘,纖纖玉指輕拈起擱在一旁的書信,邊看著信裡頭月穹所求的內容邊與她閒聊。

  「聽說你嫁人了?」她還以為月穹這輩子就那個樣了,吊兒郎當的過一輩子,或寫小黃書寫一輩子,沒想到竟有人願收她。

  「嗯。」

  蘭雲衣壞心眼地抬起螓首,意有所指地道:「也許再過不久,你就會明白我心中所怨的是什麼。」

  「他說他不負我。」月穹天生就是懂得怎麼打擊人,「不二人,不異心,不負我,百年後我倆就躺一個棺。」

  她的面色黯了黯,「你的運氣真是好到令人不得不憎恨……」

  「嗯,現下我知道了。」月穹神色自若地灌光一整壺名貴的茶水,終於明白幸福是比較出來的。

  看完那封文謹親筆所寫的信後,蘭雲衣沒想到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月穹,這麼多年不見,一來就是專門給她找麻煩的。

  「你想要人?」討媳婦討到她這兒來?

  「男兒國很缺女人。」月穹討起人情債來一點都不手軟,「當年你曾說過,你會報答我的。」

  蘭雲衣沒好氣地睞了她一眼,「你以為西苑國眼下還不夠亂嗎?這全都拜你的小黃書所賜!」

  「倘若人少了,那就不會爭也不會亂了,釜底抽薪是個不錯的法子。」月穹很懂得適時討價還價的,「你就沒想過,我的要求何嘗不是在解決你的問題?」她都不嫌這後宮擠了太多人了嗎?沒事養著一群怨婦當鄰居做什麼,閑著沒事幹時可以互掐脖子嗎?

  「你……」蘭雲衣怔怔地看著她,「你願再幫我一次?」

  她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互惠互利罷了,沒什麼幫不幫的。」

  蘭雲衣不得不承認,眼前的月穹雖然還是一副多年不改的欠揍樣,可她那顆柔軟的心,卻從不因為外物而有所改變。

  她漾出一抹絕美的笑靨,「老實說,我也挺想看看木知春他焦頭爛額的樣子。」

  「那就拜託你了。」月穹一聽事情有譜,便不想再多待,她老早就想離開這座讓她感到鬱悶不已的深宮了。

  「月穹。」蘭雲衣叫住她,語重心長地道:「這世上願收下你的人恐不會再有第二個,千萬別糟蹋了他對你的真心。」

  月穹頓下了正欲往房梁上跳的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多謝娘娘的金玉良言。」

  帶著蘭雲衣的臨別贈言回到客棧,月穹沒了在人前的泰然,心頭反倒像被人壓了顆重石似的,沉甸甸的,想甩脫卻怎麼也拋不開,因蘭雲衣的懊悔與掙扎,總讓她想起一個人。

  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起的女人。

  「媳婦?」文謹拉起像只賴皮狗般趴在飯桌上的她,不曉得總是活力四射的她怎會這副模樣。

  「嗯……」她懶洋洋地應著,繼續拿著手中的筷子戳著碗裡的飯菜玩。

  見她根本就不專心吃飯,文謹便也不逼著她吃,他取來濕巾拭淨了她的嘴角,並細心地替她擦過手,這才將她抱坐在他的膝上。

  「瞧瞧這是什麼?」他拿出今日的戰利品勾引心不在焉的她。

  奇怪,怎麼……眼前的紙張看起來這麼眼熟?

  月穹原本渙散的心神,在不經意瞧到那兩張紙上特殊的印記時,瞬間全部回籠再專注不過。

  她脫口而出,「魂紙!」

  「終於醒過來了?」文謹很高興她原在天外天的心思又重新回到人間了。

  月穹激動地拉扯著他的衣領,「這是打哪兒弄來的?」

  「斐然那兒坑來的。」

  公孫狩就算了,居然連斐然也栽在他的手裡?月穹突然覺得她似乎一直都太小看她這名神通廣大的夫君了。

  「為什麼要坑他?」他一個規規矩矩的商人弄來魂紙做什麼?難道他也想要魂役?他不都有他雙親的兩個魂役保鏢了嗎?

  「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替你出出氣。」文謹親親她的唇瓣,「現在心情可好點了?」

  「好得不能再好!」她本以為嫁人後她就沒那個空閒可去找魂紙,沒想到今年她又可以回師門上墳了。

  當天夜裡,當文謹摟著已經習慣與她同睡一床的月穹就寢,卻見她兩眼直直地盯著床頂,面上無絲毫睡意時,他耐心地與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問過她今日去西苑皇宮的收穫如何,也問了一大堆以往她在師門裡的事,可他發現,無論他再怎麼與她東拉西扯,月穹就是很明顯的人在心不在。

  「媳婦,為什麼你那麼執著於要賣小黃書?」文謹的打算是,要是這個話題再勾不起她的注意力,等會兒就直接犧牲男色誘她入睡。

  豈料月穹卻給了他回應,「我小時候窮怕了,想要有錢。」

  他連忙側耳細聽,在又等過了一陣的沉默後,這才終於又聽到她自說自話般的喃喃。

  「我想讓嫌貧愛富的人知道……」

  「知道什麼?」

  月穹閉上雙眼,轉身埋首進他的懷抱中將他給抱緊。

  「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往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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