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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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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下嚥、慌張失措、莫名出神……還加上了一個如臨大敵? 斐淨歎口氣,「你到底是怎麼了?」三更半夜不睡,還把她搖起來就一徑地呆看,她要是再不解決他就都甭想睡了。 悶了數日的湛朗緊握著她的手,語帶顫抖地道。 「我害怕……」 「怕什麼?」 他說出她從未想過的一點,「我是妖你是人,這孩子,真的生得出來嗎?你別忘了,我是個魂役,我本就失去了生命,我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的。」 再怎麼想睡的斐淨,在他那數不盡擔憂的眼眸中,也再睡不著了,她握住他因反應情緒而變得冰冷的指尖。 「湛朗……」 他急切地抬起頭,「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也不知這孩子能否生下來對不?」 其實有沒有孩子都不要緊,因他根本就從沒有想過,最重要的一點是,只要他們能在一起就足夠了,他根本不敢想像,她會因孩子而發生什麼事…… 要是以往還在妖界,他定會當下就不要這孩子了,可他現在不同,他不能光是為了他自個兒,他得為她著想,他不能不尊重她的意願,而在體會過她為他帶來的快樂和幸福後,他、他……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斐淨抬起他沮喪的臉龐,撫著他的面頰,「別多想了,月穹說我目前的情況還不錯,這孩子沒事的。」 「萬一有事呢?」月穹也不過是個凡人,她知道人與妖結合的後果?她知道斐淨會生下什麼來嗎? 這般看著如頭困獸般的湛朗,斐淨好像看到了不久遠前的自己。 「你現在明白,你要晉階時我當時的心情了吧?」果然不是不報,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 「我……」 「我用同樣一句話還給你。」斐淨用他當初一模一樣的語調對他道:「相信我,我保證我定能平安把這孩子生下來的,你真的不必為我擔心。」 「夫人我錯了!」湛朗發出一聲足以夜半吵醒所有人的哀號,還死死抱著她的腰際不放。 「這時認錯太晚了,免談。」也不想想那日她哭得有多丟臉。 「夫人……」 她果斷地彈彈指,「花花,把他扔出去。」 「扔不動。」小姐也未免太高估她了。 斐淨一把拉開湛朗的雙手,警告似地瞪著他。 「你敢不配合?」哪怕他是相級高階,她是孕婦,目前天大地大她最大! 於是在那個下著大雪的深夜裡,被湛朗吵醒的眾人各自站在房門邊,一塊兒目睹他們宗主被神勇無比的花雕給扔了出來,花雕還站在門邊拍拍兩掌,擺出一整個心情愉快無比的模樣。 木木束打了個呵欠,一點也不意外湛朗會有這個下場。 「宗主他也太大驚小怪了。」不就是懷孕嗎?有必要這樣草木皆兵還動不動就發瘋嗎? 「就是……」阿提拉邊打瞌睡邊點頭。 「回去睡覺了。」 「就是……」 馬車繞過狹窄的山道,迎面而來的,即是漫天紛飛的大雪。冷冽的空氣讓離家已久的眾人精神一振,即使過大的雪勢讓他們根本就看不清前方,但他們知道,他們離家的距離又再更近了些。 斐淨按太醫吩咐一安完胎,便隨著湛朗一道返回狼宗。這一路上,他們座下馬車行走的速度,一直都是慢之又慢,湛朗還特意吩咐駕車的阿提拉要挑平坦的路線走,以免顛醒了在他懷中睡著的斐淨,以及她腹中的孩兒。 天一亮就起程,如今都快正午了,沒有停下的馬車繼續前進,湛朗也維持抱著斐淨的姿勢沒有變過。 花雕皺著眉,「姑爺,你將小姐放下歇會兒吧。」 「我不累。」他搖搖頭,感覺懷中的斐淨身子似是抖了一下,他即伸長了腳將車內的小炭爐再移過來點。 「小姐都已經睡熟了。」他的手都不酸的嗎?他又何必如此辛苦? 被嚇怕的湛朗說什麼都不放手,「我怕她醒來又找不到我。」 安胎不久後,斐淨就開始了孕吐,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她只要醒來沒見著湛朗就吐得昏天暗地,而湛朗若是待在她身邊,她就什麼毛病都沒有。 這讓納悶不已的太醫與眾人皆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他們就有了接連雨日的嘗試。 頭一日,他們讓湛朗一整天都待在斐淨的身邊,很神奇地,那一日斐淨不但什麼孕吐都沒有,她還多吃了兩碗飯。次日,他們讓湛朗負責去打通積雪過深的山道,而那一天,斐淨從睜眼吐到天黑,一張小臉蒼白似紙,拉著花雕的裙擺委屈得嗚嗚直哭。 不得不承認湛朗是止吐良方的眾人,也只好將夫人全權交給自家宗主看著辦,由他一路上精心伺候著都只是在睡覺、根本就沒找過麻煩的夫人,而被搶了工作的花雕,只好坐在車裡一手撐著而頰,一手翻著小黃書打發時間。 花雕合上手中的書冊,抬起頭,無聲地看著湛朗正幫吃完飯又睡過去的斐淨擦著臉。這好像是頭一回吧,在她隨著小姐來到狼宗後,她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著自家姑爺。 在他小心輕柔的動作中,她看見了湛朗不需說出口即表現得很清楚的柔情,在他總是低首看著小姐睡臉而微微揚起的嘴角邊,她看見了令他滿足不已的滿腔愛意。 她從不知姑爺是用這種目光看著小姐的,也不知,他把小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讓她的心房因此而盛滿了感激。 「姑爺,謝謝你。」 湛朗稍稍抬起頭看她一眼,又把頭低下去。 「她值得。」懷中的人兒,是他的魂主、他的夫人,更是他孩子的娘親,他不疼她,誰還值得疼? 一路慢騰騰的馬車,在隆冬大雪時分,總算是抵達了家門。 早就得知宗主夫人有孕在身的狼城百姓們,這一日在他們抵達城主府時,已冒著大雪聚集在府外等候許久。 明明該是人多吵雜的場合,這一日卻出奇地安靜,人人皆小聲地交談,就怕吵醒了那個被湛朗抱出馬車,眼下猶睡得正香的夫人。 雖然很不想讓斐淨挨冷,但在花雕幫她加了一件毯子包妥後,湛朗依著眾人的期待,特意在府門前站了好一會兒,讓他們都親眼看看好不容易才回家的宗主夫人。 不管是近處瞧著的,還是遠處圍觀的人們,雖然在厚重的衣物覆蓋下,根本就沒能看得出她聽說已有四個月身孕的肚子,但一想到她先前還騎著性烈的西苑戰馬,大喇喇地跑去南貞國當強盜……眾人就不禁都捏了把冷汗。 幸好夫人腹中的孩子福大命大,而宗主也及時把她給找回家了。 一道道目光無聲劃過斐淨熟睡的臉龐,周身和暖的她睡得小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天真又無辜,哪有半點跑去南貞國當強盜登門搶劫時的兇狠樣? 站在大門處迎接兼就近圍觀的木木西,不得不為此感到佩服。 「納蘭清音太可怕了……」這種截然不同的性格與反應,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 「就是。」府內管事也深有同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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