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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看來,你似乎對皇上的這樁賜婚很不滿。」他朝她緩緩輕踱,邊問邊看她那避他如蛇蠍的模樣。

  「豈只不滿?」似印馬上把他們兩人的距離拉得遠遠的,「我一點也不想嫁給你。」

  段淩波的心頭霎時被一種失落感充滿,就似一名被棄放在回憶裡迷途的男子,怎麼也找不到追尋出口。他緊揪著胸口,試圖抵擋那份難以言喻的心痛感,可是她的話就像根針,針針都紮得他好疼痛,令他無法忍受。他必須知道,真的只有他一相情願地回憶著那段珍貴的機緣懈湄?

  他不相信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身形忽地一閃,橫擋在她的面前截住她的去路,一手輕勾起她的下頷,柔聲在她的耳邊問:「當真不想?」

  對於段淩波突然欺近的臉龐,似印急急地倒吸了口氣,只恐胸坎裡那顆因他而跳得飛快的心,清晰可聞的聲音會傳進他的耳裡。她趕緊別過螓首,但他卻抬手勾回她的小臉,一瞬也下瞬地望著她。

  被他那雙黑黝的眼眼緊緊盯視著,首次這麼清楚看見他長相的似印,心神恍恍憾憾的,一雙似水的眼眸直徘徊在他那完美俊容上,不一會兒,不受控制的紅霞便紛紛撲上了她的面頰,幾乎就在他的眸光下忘卻了她所有的顧忌和本意。

  誘人的色相、深款的柔情,令她的心極不安定。

  看著她那瑰麗似霞的面容,段淩波緩緩逸出一抹笑意,在她耳邊淺淺笑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他那低沉的嗓音,令她止不住那股自心底昇華而起莫名的怔顫,仿佛又帶她回到那一陣又一陣下個不停的杏花雨間,她聽見她那急奔的心,一聲又一聲地急急鼓跳著,牽引著她朝他靠得更近、更貼近,而他那雙眼眸,就像股急流的漩渦,直將她捲進去、捲進去……

  當段淩波傾身靠近她的唇時,她的臉龐霎時變得雪白,不假思索地用力推開他。

  她喘息地退到一旁,不敢再直視他那雙誘人的眼,但段淩波地快步地跟隨著她,並伸出兩手將她困在懷裡。

  「我記得曾經有人說過……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段淩波唇畔噙著愉悅的笑意,慢條斯理地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喃,「那時你想嫁的良人,是誰?」

  在他懷裡的似印聞言臉色變得更加雪白。

  他還記得?他還記得那時她所說過的話?

  段淩波徐撩著她芳香的髮絲,淡淡地在她的發間提醒她,「現下你已經過了我的門,所以即使你再不滿再不願,你的一生,都握在我的手心上。」

  似印淡漠地抬起頭,淒惻的明眸直看進他的眼瞳最深處,「不要把我握在你的手心裡。」

  也許他是知道那時她的心意也許那份藏在他們之間淡淡又曖昧的情儀也一直都存在著,可是他這位當朝紅臣什麼都能擁有,唯一不能擁有的,就是她。

  「為什麼?」為了她的眼神,段淩波有一刻的怔然。

  她拉開他纏繞在她發間修長的手指,正色地告訴他,「因為你會死。」

  死?

  低首看著她堅定而又嚴肅的神情,段淩波訝然地撤開手指,對她似是預警又似是同情的話語猶如置身於五裡迷霧中,無法參解地無法明瞭她說這些話的用意。

  似印輕輕推開他的胸膛退出他的懷抱,站在不斷吹進瓣瓣杏花灑落了她一身的窗前,對他說出她心底最深處的願望。

  「如果你想好好的活著,那麼,請你不要碰我。」

  第三章

  從新婚的次日起,就與段淩波相敬如冰的似印,總是小心翼翼的與他保持著安全距離。從不讓段淩波碰她半分,也不許段淩波太過接近她,更沒跟他說過兩句話,這讓受不了日日與她相對無言的段淩波,在新婚期一過,就急著上朝工作,情願忙於朝政也不願回來面對對他從沒擺過什麼好表情的似印。時間也愈來愈短,每日不到掌燈時分,段淩波絕不會回府,她真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但又不便向他開口問;可是在此同時她也發現了一點,那個聽下人說似是很風流的段淩波,看起來也並不像他們所說的那麼風流,因為偌大的府哪裡,除了她這個女人外,她還未見過第二個女人,就連負責照顧整座府邸的人,也一概都是男人,更從沒看見過他有半個寵妾或是情人。

  坐在催墨樓上,與最親近段淩波的三位僕役一塊兒品茗並且等段淩波下朝回府的似印,百思不解地想著這個梗在她心頭已經很久的問題。

  「你們不是說他很風流、很花心嗎?怎麼府裡頭沒半個女人?」老早就和他們三個混熟的似印,在自己怎麼也想不出個頭緒來後,乾脆問這三個以往常和段淩波如影隨形的男人。

  「夫人,你有所不知。」柳仲朝她搖搖食指,「咱們大人向來不缺女人,而且也用不著在家裡養女人,因為他在外頭的女人就數不清了。」

  桃孟坐在似印的身旁邊喝茶邊搖首,「依我看,如果大人想蓋座後宮,人數少說也要上百人。」

  「才只有百人?我看不只吧。」杏季不屑地挑著眉,「他不是只要是女人,都一概來者不拒、從不挑食?」

  一個字也沒漏聽的似印,捧著茶碗的雙手不停地顫動。

  百人?他居然在外頭有上百個女人?難怪他回府的時辰一日比一日還要晚!

  像是被人狠狠地放了一叢怒火般地。那沒來由又妒又忿的火勢,在她的肺脯裡緩緩地燃燒,熊熊星火四竄,燒得她渾身上下無一處幸兔,遍身疼痛,令她幾乎無法支撐。

  雖然,是她自己央求他不要靠近她的,她也從未想過要他放一點心在她的身邊,明明知道她嫉妒和忿憎得毫無道理,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管不住她那顆似被人扯碎的心。

  「喂……說得大過火了。」柳仲在發現似印的臉色明顯地變白,並且頻頻抖顫著身子時,連忙向其他兩個人示意。

  「夫……夫人?」桃孟心慌地擱下茶碗,關懷地盯著她的秀容,「你還好吧?」

  「繼續說……」似印握緊了雙拳,哎牙命令他們說出那些她全都被蒙在鼓裡的事,「把你們所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杏季慎重地朝她伸出一指,「夫人,嫁到咱們段府,你首先得有一個概念。」

  「什麼概念?」急於知道一切的似印,緊窒著氣息聆聽。

  「京裡達官貴人們的妻小、側室、寵妾……」杏季想了一會兒,又重新更正,「不,應該說只要是女人,大多都和我家大人都有過一腿。」

  似印怔愕地拍桌站起,「什麼?!」

  杏季又緩緩地再加上未說完的話,「不過,都是那些女人自個兒送上門來的,大人從不會主動去沾惹過那些女人。」

  似印的心跳得又急又快,覺得腦中昏沉沉的,怎麼也無法理清自己所聽到的。她真的不明白,如果段淩波不是存心去尋花問柳,那麼那些愛慕著他的女人們,為什麼要冒著紅杏出牆的風險來沾惹段淩波?這世上是沒男人了嗎?她們為什麼非要段淩波不可?

  她紅著臉,幾乎無法說出心底對那些女人的評語。

  「沒有的話,那些女人為什麼那麼……那麼……」

  「那麼不知廉恥?」杏季淡淡接下她說不出口的話。

  似印低垂著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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