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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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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索賄的官員們?」 「丟官流刑、沒收家產,大致上是跑不掉的。」反正也不是什麼斷頭大事,那個陛下還沒愚蠢到會宰了泰半的官員,好在日後落了個昏君的駡名。 她有些驚訝於這代價,「接下來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還好,小風波而已。」又沒被誅九族。 「……」還真如項南所言,再大的事到了他的面前,也全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怎麼一直看著外頭?」沐策在她神情專注地看向街道,怎麼也不把眼轉回來他身上時,以一指轉回她的小臉。 她一手指向外頭的街道,「我記得,當年我就是在這街上曾見過你一面。」 「在這?」他沒什麼印象。 「正巧要被蘇府趕回沛城。」 沒記錯的話,那是個也像今日般有點寒意的午後,聽車外的馬夫說,剛從禮部出來的沐家二少爺,正要返回大將軍府去見自關外返京的父兄。 那時街上也如今日一樣人潮擁擠,被困在街上動彈不得的沐策,耐性極好地停下馬兒等待前頭的人們讓道,而她的馬車,則正巧就停在他的身邊。 透過馬車的窗櫺看去,午盾的日光自街旁的屋簷斜斜地映照在他的身上,鮮衣駿馬、面貌清俊的青年,就似一副秋日的風情圖畫,而他與她,沒有預兆的在大街上錯身而過,並在數年後,措手不及的再度重逢,乖舛的命運,默默地將他帶至她的生命裡。 沐策領著她下了茶樓,與她一塊走在大街上靜靜回味著往事,行至街底到了蘇府,猶不願走的他,抱著她躍上了後院的房頂,兩人肩並著肩,坐在屋頂角落邊上 不會被人瞧見的地方,一塊低首看著下頭成天在府裡吵吵罵罵的人們,而後不約而同地想著,這京城中的生活還真是煩人又吵嚷。 山頂上藍藍的天空,總是廣闊無邊地對他們笑著,在那兒,一段融入他們呼吸的春天早晨、一份彼此目光交會時的默契,夏日草原上的夕陽餘暉中,有他倆交織的身影,秋夜銀白如霜的月下,分享著的是彼此的懷抱……是種種他們記憶裡難以抹滅的美好。 怎可能戒掉,怎麼能分得開?他們約好要牽著手一起回家的。 朔風自遙遠的北方千里奔來,攜著森冷的寒意提醒著人們冬日已然來到,沐策將她擁在懷裡,用外衫將她包裹起來,融融的體溫為她抵擋了寒風,也熨著她的心。 當天色漸暗,她輕推著他的胸膛,「先回去吧,不是說好今晚要陪遠親去跟太爺爺吃飯嗎?」 「嗯。」沭策小心地將她扶起,帶她回到小院裡時仍是沒與她分開。 「我等你消息。」 「嗯。」 她好笑地看著他緊握不放的大掌,「還捨不得放手啊?」 「捨不得……」他低聲長歎,著實放不下滿懷的馨香溫暖。 「長工啊長工,你愈來愈黏人了。」她偎在他的屑上,滿足地將身子貼合進他的懷抱中。 他低首咬著她的耳垂,「長工想將你綁在身上帶著一塊走。」 「我悔了。」他閉上眼將她摟緊,「我想時時都陪在你身邊……」 猶記以往年少時,情愛對他來說,是種遙遠又難以想像的夢想,它可能像陽光、似雲朵,或是清晨遺落在葉梢上的露滴,他做了無數種想像,卻不知,當身處在其中時,以往的幻想皆只是幻想,它實際上就存在心底,巧巧貼伏著他每一次的呼吸,靜靜流轉在她每一回的眼波生姿中,它沒有很特別的形與狀,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崇高偉大,它只是流淌在他的血液裡,讓他日夜都想陪伴著她。 「……嘴愈來愈甜了。」很難得地,兩耳早已紅透的蘇默,這一回連面頰上都浮上了兩朵紅暈。 他含笑地覆上她的唇,「這都是為了誰……」 「咳。」不遠處的屋簷底下,某位等待他倆已久的旁觀者,忍不住想提醒他們一下。 沐策雖是早就發現這位第三者的存在了,可蘇默宛如花瓣般柔軟的唇瓣,卻讓臨走的他百般不舍,怎麼也挪不開腳下的步子。 「咳咳。」花嬸在他將蘇默抱得死緊,兩手不斷在她身上遊移,全然沒有半點分開跡象時,好意地再次出聲。 不知不覺中,有些被濃濃柔情沖昏了頭的兩人,氣息急促地將雙臂纏在對方的身上,拋開了外界的打擾,專心致志地親吻著彼此,根本就不管這時間和地點實在是不太合適。 「兩位……」 欲走還留的沐策埋首在她頸間處蹭了蹭,不經意抬首見到她瑰色的面頰,嬌嫩欲滴的唇瓣,當下他又不想走了,他的一雙大掌扣住她的細腰,低首又是一記纏綿悱惻的依依之吻。 「姑娘,我都餓一日了……」能不能讓她這替身去歇歇腿用個飯啊? 據她家長工說,兵不血刃,衣不沾塵,這才是謀略家最有誠意的表現。 天知道他這個有誠意的報仇,總共一口氣掀翻了幾艘大船,又讓多少人因此而鋃鐺入獄。 六部大案一出,長年以來雲京中官官相衛、官商勾結、廣開後門堂皇索賄之事,也就這麼明擺著的浮上了檯面,害得六部上頭的高官們下馬的下馬、進監的進監。 黑造謠、栽贓嫁禍、互拖後腿的摺子更是在朝上滿天飛,在徹底的惹惱了被摺子淹沒的皇帝後,於是皇帝明袍一揮,下旨統統都革職查辦。 後宮妃嬪們與皇商間盤根錯結的關係,在百官們焦頭爛額之際,緊接著又被一片忠心可表日月的梅相給捅了出來。 仔細瞧過梅相遞上來的摺子,皇帝再次派令大理寺查采是否屬實。 當大理寺收到了梅相提供的行賄官員清單與賬冊,再輾韓上呈皇帝御覽後,龍顏當庭大怒,不顧眾案猶待審之,即一口氣頒旨剝奪了皇室宗親的行商權,沒收享有朝廷奉祿的皇親們經商所得的財產,並大大限制起今後皇商們的經商權限。 皇商案一揭,與妃嬪們有親屬關係的朝中官員,與倚靠裙帶關係起勢的京中皇商,抄家的抄家、查產的查產,多年來仗勢欺人的陳冤舊案,也一一被好事者或是苦主翻了出來。 奉旨清查眾案的大理寺,幾乎動用了所有能派用上的人手,手持一道聖旨,不管在九王爺或是那些人他們背後的靠山,究竟是兩宮娘娘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不講情面地將人一個個都逮來往牢裡關著待審。 一時之間,雲京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然而身為始作俑者的沐策,卻無辜地攤著兩掌對蘇默說,他也不過是稍微動了動腦袋,和出個嘴皮子說說而已,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他還用得著親自去做嗎? 上兵伐謀,光出一張嘴,他就已讓舉朝上下雞飛狗跳,更讓後宮都亂成一鍋粥了,今兒個不是東宮娘娘欲懸樑自清,就是明兒個西宮娘娘為父絕食,父家財大勢大的妃子們個個鬧投井、跪宮門,十八般惹憐招數都出齊全了,太后還將自個兒鎖在歲延宮裡,拒見嚴辦皇室宗親和親皇弟的自家兒子…… 據梅相說,這陣子下來,國事家事兩頭燒的皇帝,上朝時,腳步虛浮蹣跚,面色蠟黃得令人心驚,看上去好像蒼老了好幾歲。 半個月後,痛毆九王爺的威武將軍莫倚東,遭皇帝降旨免職,釋出天牢後即被逐出京城。 主動舉發眾案的梅相,自認有愧於皇室宗廟,遂向皇帝辭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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