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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京中人人皆知,九王爺與威武將軍這兩班人馬早就不對盤許久,往日為了沐策一人,更是結下了數之不清的梁子與舊恨。

  而現下,聽說九王爺府裡管家的義子,看中某個小藥材商外室所出之女,這日子都已看好也已下聘了,偏偏就在這節骨眼沒料到被潑了盆冷水,在一聽到又是與他有過節的九王爺所為,於是這下更是搶人搶出新仇來了。

  提親不成的威武將軍,在欲登門找九王爺理論時,手底下的一乾親衛在大街上被一輛橫衝直撞的馬車給衝撞了,而這駕馬車的不是何人,正是九王爺府的管家。

  豈料管家在撞了人後,他非但沒下車慰問傷者,亦沒道歉,反倒是仗勢將傷員給打了一頓,還揚言適馬車是九王爺府裡的,有本事他們就進宮告去,反正他們九王爺的背後有著太后撐腰。

  管家這一招,或許在往日橫行雲京時是挺管用的,只是他不巧忘了……這回他對上的威武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

  威武將軍他……是個當過兵混過江湖的粗人,還是個莽撞的血性漢子,他哪會有什麼細膩的心思去管你背後有什麼靠山?

  當下佛面僧面都不看的威武將軍,怒氣衝天地領著一大票人馬,直接踹壞了王爺府上的兩扇大門後,便沖進裡頭一把揪出九王爺,當頭就不顧身分、不講情面地給他一頓暴打,確確實實地來了個以仇報仇。

  據說那日威武將軍的這一毆,所造成的傷況可不是擦擦藥酒、看看大夫就能簡單了事的,收到消息後急得掉淚的太后,派出了數名太醫也沒能讓傷重的九王爺下床來,其他王爺登府驚見自家手足被傷至此,紛紛同仇敵慨,一怒之下聯袂殺進宮裡狀告威武將軍,要皇帝為弟主持公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敢告我,老子就敢咬你。

  鎮守大漠多年的威武將軍,不緊不慢地將摺子一擬,也有樣學樣地登上廟堂告上九王爺去了。

  然而就在兩方互咬,而陛下也有意袒護親皇弟這當頭,在朝中地位堪稱舉足輕重的梅相,走上前朝皇帝深深一揖,儀態優雅地自袖中取出了本摺子,當庭也陳狀告起九王爺。

  與衝動傷人的威武將軍相比,梅相這一狀的內容可就扎實多了。

  九王爺多年來勾結兵部盜賣軍備武器予西北眾國、盜賣大軍糧草、串通吏部苛扣軍餉謀利,造成大軍銀庫虧空、戶部在九王爺授權之下偽造民兵證,按人頭冒領民兵兵薪、工部行賄于九王爺,以換取三年不需營造開發新型攻城飛梯……一一寫在那本被攤開的摺子上。

  一鼓作氣扯出了六部向來都在底下密而不宣的小動作後,梅相繼續將多年來,九皇爺恃權橫行雲京、縱僕傷人等等被壓在衙門底下不見天日的大小案子,也都附九王爺的另一個身分,皇商這二字上。

  皇商這二字一提,簡直就是提起了一大串粽子,霎時殿上一片清寂,百官皆噤聲不語,因眾宮皆知,若是這案子搭進了皇商裡,那麼,接下來不只是九王爺將會失足跌跤,站在殿上的他們將會跟著一塊倒黴,就連太后與兩宮娘娘,恐也都會被牽扯進去。

  自開國以來,大部分的皇商不是皇裔身分,就是後宮妃嬪們的親人,而這些素來就站在雲端上的權貴,霸權已久、行事乖張、目中無人等等本就是常態,種種作為更是早在民間積怨已久……

  不急著咬死一大群人的梅相,深明適可而止的作法,只在扯出六部大案之後便暫且歇停,好讓一下子被眾案砸暈了腦袋的皇帝喘口氣,但,該辦的案子還是得一一去辦。

  他隨即向皇帝進言,應火速派大理寺接手六部眾案,並嚴加撤查以揪出動搖六部根本的蠢蟲。

  於是如隱身在海底下的巨大冰山終於露出一角般,長年來大理寺一直想辦,卻始終迫於上頭壓力而不敢辦的這些案子,總算是在梅相的指引下逮著了契機。

  當下朝中風起雲湧,各黨各派人馬焦急得猶如鍋上蟻,而負起全責偵辦的大理寺,更是差點被前來關心案情的官員們給踏破門檻……

  這日在用過早膳後,沐策即找來了備用替身花嬸,要她再次穿著蘇默的衣裳扮成蘇三姑娘,代替蘇默在小屋裡睡大覺,而蘇默則是打扮成一身樸素的僕婦模樣,與沐策手牽手逛大街去。

  逛了一日的京城四處遊覽後,蘇默挽著沐策的手,走進聽說是本城最有名的一間茶樓,才坐下喝不上一盞茶,她就大約已聽了四五種版本的朝中流雷,而她發現,不管是哪版的流雷,起因都一定是她這個同時被九王爺府和威武將軍看上的蘇三姑娘。

  她湊至沐策的身邊不滿地低嚷。

  「我哪是什麼起因啊,我是藉口、藉口!」這下她總算明白,梅相這黑鍋奸相多年來的心情了,這黑鍋,背得她還真有點悶。

  沐策徐徐地安撫她,「總得讓愛徒師出有名嘛。」

  「還說我是什麼禍國殃民的天仙……」她愈想愈不滿,覺得這城裡的人造謠的本事還真可怕,「都在這坐大半天了,不也都沒人回頭看看我這禍水天仙一眼?」

  「在長工眼中三姑娘自是國色天香。」他執起她一手輕吻,也不管什麼光天化日下。

  蘇默微張著嘴愣了愣,而後有些消受不起地拉拉她泛紅的耳朵,

  「長工啊長工,你是愈來愈招搖了……」反正全城的人都當他已死,矯以他這活生生的鬼魂在外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沐策心情甚好地拉下她的纖指一一啄吻,「是嗎?」

  「話說……咱倆可以這麼優閑嗎?」眼下京中都亂成一團了,他倆卻鎮日什麼都沒做,就只是逛街和吃茶,這樣真可以嗎?

  「為何不可?」

  「朝中之事……」

  「小事,很快就會解決的。」大戲又還沒上場,急什麼?

  「別忘了你家愛徒還在天牢裡蹲著呢。」不是聽說被關在裡頭待審嗎?

  「他被關得很開心的。」據梅相派去的人來報,莫倚東在牢中天天都哼著小曲,快活得不得了。

  都把人打成那樣了……能不開心嗎?

  她一手杵著下巴看著他,「你真有把握在事後能把愛徒救出來?」

  「放心,用不著救也會有人主動放他出來的。」與九王爺的大罪相比,莫倚東那一點意氣衝動下犯的小事,算得上什麼?

  蘇默想了想,再次在腦海裡點起這回也被牽扯下水的人名。

  「家姐她不會有事吧?」

  他氣定神閑地道:「慕府與項府檢舉官員索賄有功,又奉上賬冊配合查抄,最多,就是罰銀了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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