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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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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皺著眉,「從沒想過?」哪個女人不打小就嚮往將來能許個良人這事? 「那對我來說太奢侈了。」所以這兩日來,她老覺得過得像夢一般不踏實,也怕夢醒後便是春夢了無痕了。 壺裡的茶水,冒起陣陣水霧般的白煙,模糊了蘇默的面容,讓他看不清她此刻的模樣。 在她遲遲不再開口,只是一味地盯著茶碗裡的茶湯色澤出神時,他先是想了想後果,然後咬咬牙,決定豁出去幫他家的遠房表舅公一把。 「恩人啊恩人,你可聽過你家長工的往事?想不想知道他過去是個怎樣的人?」 她柳眉輕挑,「說來聽聽。」 「在雲京時,他爹這大將軍雖是當得威風無比,但私底下京中的權貴們卻常嘲笑他們沐家,就是一門腦袋空空的武夫。」項南想起往事就覺得人的天分高低真的有差,「他十一歲那年,悶不吭聲地去參加了鄉試,一鳴驚人地扭轉了世人對他沐家的印象後,他就跑得不見人影了,他爹與他大哥連著兩年派人都沒找著他,還以為他死在外頭什麼地方,結果兩年後,他帶回了一個身為江湖中人的徒弟,還說他這兩年跑江湖去了,打完武林大會覺得沒意思,就又回家了。」 「……武林大會?」他確定他沒說錯? 項南兩手一攤,「他當過七日的武林盟主,後來他嫌成天打打殺殺沒什麼意義,便隨手將那盟主之位扔了。」 「……」有他這麼隨心隨性的嗎? 「接下來他安分地拜了個老師,認真讀書不過兩年,參加會試又不小心高中了,於是乎他便覺得科舉挺容易無趣的,兩手將書一扔,就跑來我家告訴我太爺爺,說他對商道頗感興趣,想試一試。」 「一試之下?」蘇默以哀悼的眼神看著他,幾乎都可預料出結果了。 「一試之下不只把可憐的孫兒我給比了下去,還把一票叔叔伯伯都給嚇白了鬍子,至今我們仍是不知,當年才十七歲的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獨攬後宮眾妃嬪的胭脂生意,並進一步讓我家成了胭脂皇商的。」項南想到這事就欲哭無淚,「才十七哪,你說說,我能不想哭嗎?」 說封盧,他家一個經營了數戴的小小商號,今日能發展到雲京十皇商中的第一等皇商,家族商號百余間遍及仝國,全都是當年走了大運迎來了個沐策。 靠著沐策眼光獨到的謀略,與事先提早作出日後發展的規劃,一口氣將原本像盤散沙的項氏族人,全都給拉進了他的計劃中齊心投入家族大業,並在沐策拉來了皇族生意作為招牌後,關掉了原本不賺錢的棉花鋪子,全面性的拓展起胭脂生意,短短幾年內便通過官府的考核,並得到宮中所賜的聖旨,登記成為雲京的皇商之一。 可生意做大了,也有壞處,過量的工作與永遠做不完的買賣,讓族裡的大老們累的累、身子垮的垮,不得不早早交出棒子安養天年;父兄輩的一出門做生意就是一年半載,回到家時,不是孩子連親父都認不得了,就是嬌妻早已出了牆頭給他們換上了綠色的衣帽;而孫兒輩的則更慘,一年滿十二歲,就被無情地踢出家門去幫忙家業了,哪個有空繼續懵懂與天真? 幾年下來,別人的商號是愁著沒錢賺,而他們卻是堆著錢煩惱,下一波被累倒或妻離子散的人,又將是哪個倒黴鬼。 「乖,辛苦你了。」不是很清楚他們煩惱的蘇默,也只能給予精神上的安慰。 他邊搖首邊感慨,「你說吧,怎麼他這人就是樣樣全才,天分一樣不漏呢?加上他的性子穩,打小就像個小老頭似的,天底下再大的事,每每到了他面前,就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就像當初沭家出事時,進黑牢探監的他都哭成了個淚人兒了,沐策卻連吭也沒吭個一聲,只是叫他從此斷了與沐家的往來,快點回家。 「或許是上天特別疼愛他。」如果去掉那三年黑牢不算的話,他的人生,的確是挺坦途的。 項南仰天長歎,「最奇怪的是,即使他再如何耀眼,卻也從沒有人眼紅妒嫉過他。」 「為何?」不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嗎?怎麼這套到了他身上就不管用了? 「因為他溫柔啊,溫柔得要命。」項南抓著發,也不知對此該是沮喪還是高興,「無論對方是怎樣的人,他就是可以找到法子去體貼去照顧對方。」 就拿他來說吧,京裡的人常說他面黑心也黑,表面上交際過過場還行,但真要交心掏肺,那可就還遠著了,於是除了家人外,他幾乎可說是沒什麼知交。 但這麼多年來,沐策從不把他性格上的小毛病當回事,對他性好漁色這點也從不帶任何異樣眼光,對著外人時,沐策總是不著痕跡扭轉著他人對他的偏見,就像護著自家犢子般,從不教外人有機會欺負他。 沭策的性格,明媚溫和得猶如三月春風般,相信這點與他處過的人都知道,且他護短,外人或許不懂,可只要與他處久了後。就會發現他這人可以待你不假辭色的嚴厲,也可千方百計地待你好討你歡心,或許就連他自個兒也不知道,這都是出自於他的溫柔而已。 「恩人啊,表舅公是個溫柔的人,日後,他定會疼你的。」說了那麼久後,項南總算是說出他今日真正想對她說的話了,要是她不好好把握這機會,她一定會後悔。 她沉吟地問:「因為我是恩人?」 「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項南搖搖頭,將那日聽來的話一字不漏地轉達給她。 蘇默猛然抬起螓首,心房似遭浸了蜜的刀子給劃開,刀尖銳利,不給餘地直落至深處,留下一個不可抹滅的傷疤,卻甜蜜得難以想像。 「……他說的?」她沙啞地問,暗自握緊了十指。 「嗯。」他小心地盯審著她面上的神情,「恩人?」 然而她卻別開了目光,半晌後,她又再次恢復了往常的笑容。 「怎他就獨獨對你不溫柔?」不然也不會三不五時趕他回家了。 「那是因為他深知我死皮賴臉,一旦寵上了就會得寸進尺。」項南搔搔發,也很不想底細被人摸得那麼透。 驀然間,一道耳熟的男音悄悄自他們身後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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