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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被疲勞轟炸了一天,唐律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懶洋洋地拖著步伐來到她的身旁,習慣性地在她身邊坐下。

  「怎麼不開燈?」整個房子黑黝黝的,她到底是坐在電視機前看了多久?

  「這樣看電影的氣氛會比較好。」不敢將雙目自螢幕栘開的樂芬,有些緊張地絞扭著手指。

  「你的眼睛會壞掉。」他兩眉一皺,伸長了手替她點亮檯燈後,再次與她肩並肩地坐著,「吃過了嗎?」

  「嗯。」她困難地吞咽著唾沫,試著專心在電影上。

  可是,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卻仿佛在這個時刻全然蘇醒。

  她的每一寸皮膚,從來都沒有那麼敏銳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靠得那麼近,只要微微側過眼,就可以看到他起伏的胸膛,只要一個深深的呼吸,就可以嗅到他男性化的氣息,身體上的種種知覺拉走了她的思緒,令她忍不住將指尖按掐進自己的掌心裡,想將那些即將離開她身上的努力拉回來。

  「我記得這部電影。高中畢業前,我們曾一起去看。」唐律的聲音在柔和的電影配樂中響起。

  樂芬努力眨著眼看向螢幕,想將這部電影認出來,可卻怎麼也捉不住雙眼的焦距。

  不只是這一部,在她看過的每一部電影裡,都有他的影子。自小到大,她看過那麼多電影,幾乎都是與他一起去看的,在這些記憶裡,沒有霍飛卿、沒有他們的父母、沒有她任何一個男性或是女性的友人,除了他之外還是他,因

  為只有他最瞭解她的喜好,只有他願意在任何情況下都將就配合她,而她,也總認為能與她一同分享的人,也就只有他而已。

  或許就是因為他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所以她早就習慣了這種不分彼此的感覺,也因此,她所有的回憶和生活的每一點滴裡,有她,就有他。

  左邊的肩頭忽地有些沉重,樂芬忙側過螓首,只見他舒適地靠住她的肩上合上了眼。

  「尹書亞說你要是宿醉,今天可以不用上班。」她清清噪子,本想推開他的手,到了一半忙停了下來,總覺得這樣忽然改變對待他的態度,恐將會被敏感的他發覺。

  「嗯。」他充滿鼻音地應了應。

  她極力維持聲音的平穩,「睡在這裡會感冒喔。」

  「我眯一下就好……」唐律籲了口氣,倦累得連根手指頭都不想移動。

  時間緩慢地流逝而過,電視機裡的影片演了些什麼,她不知道,被困住的她只是僵著身子不敢擅動,兩眼直視著前方不敢稍稍瞥向身旁,只因為一道小小的聲音,不斷在她的腦海裡對她說著。

  不能被他察覺,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了……

  唐律平穩的呼吸聲逐漸傳來,她強忍著想釋放顫抖的身體,一手扶上他的手臂想趁此將他挪開,但他迷人的體溫,卻透過肩膀傳了過來。

  他的體溫,很溫暖,或許就是因為太溫暖了,所以她才會又縮回手不去推開他,所以,她才會因此而離不開。

  遭人遺忘的電影,在款款奏起的片尾樂聲中結束廠,黑底白字的字幕一行行升上螢幕,然而她卻沒有動,吵雜的音律在字幕結束後跟著響起,怔看著一片空白的熒幕,樂芬滿腦子所回想的,都是唐律今天在隔鄰所說的那些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喉際緊得有點疼。

  他曾對她說過?十八歲的時候?

  怎麼也想不起來的樂芬,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冒著腳傷特意爬上自家閣樓。

  晨光無聲地照映著空氣中飄飛的塵埃,已有數年沒人上來過的閣樓,像個巨大的記憶盒子,將時光走過的足跡靜靜存放在這,樂芬費力地推開久未開啟的窗扇,讓外頭清新的空氣流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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