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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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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文蔚倦懶地睜開泛滿血絲的雙眼,已經放棄去糾正那名廚房新手的用語。 她皺皺俏鼻,「菜刀根本就鋸不動。」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你沒把它解凍……」當她三更半夜把那只凍得像冰塊的雞拿出來時,會鋸得動才有鬼。可是現在雞隻都已覆上一層冰水自然解凍了,她卻偏偏不肯再鋸一次。 清鮮的香氣忽地自廚房門邊漫進來,方走出香間的葉豆蔻,漾著精氣神十足的笑臉與這兩名挑燈夜戰了一宿的室友道早。 「早安……」盈盈的笑靨僵止於廚房裡的情景,道早聲徒地降了個恐怖的大低調,「那只雞還在?」 「一塊肉也沒少。」文蔚翻翻白眼,兩手伸向咖啡壺再為自己撈來一杯咖啡提神。 兩眼滑過小臉佈滿沮喪的千夏,以及一臉疲憊的文蔚後,葉豆蔻小心翼翼地觸動廚房內沉悶的空氣。 「你們……不是只要切塊雞胸肉?」她記得昨晚入睡前是聽到她們這麼說的。 「是啊。」有了這次挑燈夜戰的經驗後,文蔚暗暗發誓,下次她要是再自告奮勇陪第一次下廚的千夏進廚房的話,她就不姓文,改姓武。 「那……」纖纖玉指遙指向等候受刑已久的雞。 文蔚一手撐著下顎,「她還在思考怎麼讓雞與肉分離的方法。」 葉豆蔻懷疑的目光微微瞥向身著圍裙的操刀人。 頭痛不止的千夏擱下手中的菜刀,深深歎了口氣。 「我想,我需要一顆止痛藥。」在把雞與肉分家之前,她得先阻止她的腦袋和她的身體分家。 為什麼下廚是件如此高難度的工程?她在心底第一百零八次問著自己。 再怎麼說,她也是川菜館出身的女兒家,上頭有個得過數十枚藍帶獎章但已經退休的老爸,還有個全國各大飯店搶著聘用的大廚哥哥,光憑她家優良的血統,照理說她應該也是很有天分的才是,更何況自小看父兄們下廚不下數百回了,舉凡叫得出口的川菜,作法她都如數家珍。可是當她兩腳踏進廚房後,她才知道,血統根本就派不上用場,而懂得作法,也不等於懂得如何下手。 望著那只原封不動的雞,千夏的太陽穴又開始陣陣作疼,總覺得它像是個鬥大的饅頭,無從下口……更正,是無從下手,讓她在廚房裡站了數個小時,還是只能望雞興歎。 回想起十天前,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上班族,可就在大哥打來的一通緊急電話後,她就突然成了百年川菜館的下一任接班人,不但被迫辭去了心愛的工作,還得穿著圍裙、拿著菜刀,站在一隻張大了嘴,彷佛像在嘲笑她的冷凍雞前發呆。 「別皺眉頭了。」文蔚伸手揉散她糾結的眉心,塞顆止痛藥至她的掌心裡,「你大哥的手指傷到底有多嚴重?」 「右手食指與拇指骨折。」千夏憂愁地看著掌心裡的藥丸,「就算好了,也要做上好一陣子的複健。」身為廚師,卻手指骨折,相信這對大哥的打擊一定很大。 文蔚不以為然地睨著她,「你真的要替你大哥扛下川菜館?」 「嗯。」她堅決地點點頭。 「唉……」文蔚的尾音拉得長長的,語氣裡,十足十的不看好她。 「這個唉是什麼意思?」千夏敏感極了。 文蔚試著說得很含蓄,「某些事……是要看資質的。」 「叫百秋接手吧,不然拾冬也可以,反正你們家的男人天生就是大廚的命。」葉萱寇軟軟的嗓音插入她們之間,一手把文蔚推至一旁,試著對千夏露出討好的笑。 千夏煩惱地搖著螓首,「不行,百秋要考博士班,拾冬也說他畢業後要讀研究所。」兩個弟弟都還小,學業也未成,她怎麼可以把這個重擔加到他們身上? 「唉……」歎息的音調再次充滿了小小的廚房。 「不要這樣嘛……」千夏咬著粉唇,可憐兮兮地望著打擊她信心的室友,「古人不也說有志者事竟成嗎?我一定可以學會作菜的。」 文蔚緊擰著眉心,「如果你堅持要由你自已下海的話,我有個建議。」 「什麼建議?」 「先去報名廚藝訓練班。」文蔚兩手重重地搭在她肩上,「最起碼,你也該先弄清楚菜刀的使用方法。」她可不希望冷凍雞事件再在廚房上演一次。 「我也這麼想。」千夏無異議地頷首,「但在去報名之前,我還是想先看看自己的程度在哪裡。」 文蔚與葉豆蔻無聲交視對方一眼,不約而同地在心底回答——你的程度就只有把食物自冰箱拿出來兩相對看而已……清脆嬌嫩的笑音忽地自窗外傳來,驅散了一室沉重得令人沮喪的空氣。 「又來了。」葉董萱一手揭起窗簾,在看到樓下那些熟面孔後,不禁搖搖頭。 文蔚也很崇拜她們的耐力,「她們也真風雨無阻。」 「誰呀?」千夏好奇地湊到窗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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