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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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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回想著風淮往日的身影。「在六哥身上,有著我所有的回憶。每次看著他,我總覺得就好像是看見了宮變之前的我們,那時候,沒有野心,沒有爭權奪利,更下會有手足相殘這些情事發生。」 「所以你才不要他加入戰局?」在明白的同時,戀姬格外留心地看著他總是藏在眼眉間的心情。 「只要六哥不變,或許我們就還能有機會再回到從前。」他很想,很想再回到從前那段無憂的日子,哪怕只是一日也好,他多麼希望能夠將往事重溫一回。 「七哥,那只是夢,不會成真的。」覆水早已難收,這種夢,早在宮變後的那一日起她就不再作。 朵湛微微苦笑,「我知道。」當風淮執意起衛王黨後,他就不敢有所奢望了。 「你還沒回答我方才的問題。你支持二哥的原因是什麼?」如果他對風淮懷有期望,那麼他就該支持風淮才是啊,怎又會一聲不響地加入鐵勒的陣營? 「自小,我就認為二哥深具王者氣勢。」把理想和現實分得很開的朵湛深籲了口氣,「我實在很難想像,二哥屈從于我們哪個兄弟之下的情景,我更想不出,天朝除了他外,還有誰適合端坐在龍位之上。」 戀姬挑高黛眉,「就這樣?」 「當然不只是這樣。」為了她那份不以為然的態度,朵湛伸指輕彈她的眉心,「為商者,總是說富不過三代。我們皇族的大業,到了先皇那一代已是第二代,接下來第三代接棒的太子,勢必得承擔前兩代所遺留下來的弊病與朝野分裂的局面,在這種情形下,二哥是最好的選擇。」 她不這麼認為。「除了他之外,難道天朝就沒有別的人選了嗎?」再怎麼說,父皇所誕的皇子也不只有鐵勒一人,就她個人來看,鐵勒一點也不適合為皇。 「在我眼裡,沒有。」朵湛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地對她說起:「大哥雖是睿智,但他沒有二哥的當斷則斷,對朝臣們也太過心軟縱容。四哥、五哥,在某方面來說,他們倆的確是勝過大哥也足以與二哥匹敵,只是,他們就像一雙相輔相成的左右手,只要他們倆一日不團結在一起,那麼他們的力量就一日得被一分為二,最終還是難成大器。」 「六哥呢?」她倒覺得風淮無論是在哪方面都很適任。 「他太心軟了,根本就不適為皇。」如果說,風淮與鐵勒是鏡子的兩面,那麼風淮就是理想,鐵勒則是活生生的現實,而人們,是不能只活在理想裡的。 戀姬不斷搖首,「你有沒有想過,以二哥的為人來看,倘若二哥登基,那麼天朝勢必將會全然改觀,甚至可能將會有一場腥風血雨?」鐵血治軍的鐵勒不留叛徒,若是由他攬權,天朝固然能夠紮下穩定的基業,可也註定要血流成河。 「我當然想過,但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只要二哥能登上九五,那麼在他的統馭下,二哥定能為天朝再打下另三代太平的根基。」他不是不明白,成功,同時也代表著犧牲,但站在小我與大我的立場來看,為了百年的太平,是值得下去賭這一把的。 「太平?」她深覺好笑,「就只是為了太平?」群雄而起,弄得每個人部分裂割據,心都因此不能安寧了,他們還想追求什麼太平? 對於她的笑,朵湛有些意外。 「難道這不是我們所有人所追求的嗎?」他們每個兄弟不就是為了這個而努力的? 她遺憾地輕歎,「是沒錯,但你們的作法本末倒置了,用這種方式得到太平,是會後悔的。」日後登上帝位的人,當他端坐在朝殿上時,觸目所及的,將會是踏過眾兄弟所換取來的一切,到時,在位者的心情怎可能風平浪靜或是太平?他永遠都要活在手足相殘的陰影裡。 「俊侮?」他疑惑地抬首。 「不多聊了,我去看看七嫂。」戀姬起身理了理衣衫,挪動腳步朝殿裡的暗處前進。 遠離了火光後,她的背影,讓朵湛有些看不清楚,只是自她周遭所散發出來的冷清氛圍,卻讓他覺得如此熟識。 他記得,在鐵勒帶兵離開大明宮前,鐵勒曾慎重地將她交托給他。其實不需鐵勒吩咐,他也會好好照顧這個長年來與他聚少離多的小妹,因為在她身上,他總可以看見……另一個孤獨的自己。 *** 獨自一人待在空無一人的殿內沉思,直至火盆裡的殘火都已熄滅,感覺有些寒意的朵湛抖了抖身子,才站起身想進寢宮叫戀姬早點歇著時,一陣細碎也愈來愈近的聲響卻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馬蹄聲? 宮苑裡怎會有馬蹄聲?朵湛納悶地回首,而後錯愕地張大了眼眸,直瞪向那名大刺剌擅將馬騎進宮苑裡,連馬勢都未停就急著跳下馬背朝他奔來的男子。 「大……大哥?」幾年不回來,怎麼一回來他就急得像是在投胎?他在急什麼? 「小妹呢?」大步直奔向他的臥桑,緊急在他面前停下腳步,連氣都還沒換過來就急著先問。 「在寢殿裡……」朵湛被他的舉動怔得有些無法回神。 臥桑聽了隨即扔下他,腳步一轉,開始在黑暗的宮廊上飛奔起來。 「小妹!」不顧宮人阻止,直闖進寢殿裡的臥桑,重重推開緊閉的殿門。 「王爺!」跟在臥桑後頭追上來的離蕭,雖是慢了一步,但也在這時追上他。 坐在遠處楊上的戀姬,止住了手邊為沉睡的楚婉梳發的動作,微側過螓首,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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