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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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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他。 沁悠一手按著門框,自打開戀姬的房門見到外頭的來客後,她就有種想要把門關上,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衝動。 那夜,自戀姬一聲不吭地淋著雨先行自大明宮回府後,她就已在猜測,戀姬出去外頭透口氣時,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或是遇見了誰,想自戀姬的口中問出答案來,但戀姬只是一如以往地把話藏在肚子裡,下多久便得了風寒,鎮日昏昏地在房裡睡著,讓她這幾日來不斷地苦思著答案。 她本是打算待戀姬的病情好些了時,再想法子把它套出口,誰知道,鐵勒這個答案,卻自動地送上門來。 「刺王怎會大駕光臨?」沁悠首先漾出個天下太平的笑容。 「我想見她。」鐵勒淡應著她,側首看向她身後並舉步欲入內。 「天色晚了,恐怕……」她忙傾身擋住他的視線和腳步,「不方便。」聽人說,太子的為人雖好,但太子對辦事不力之人的懲罰,可不會也是那麼善良。 鐵勒緩緩挪回眸子,銳眸在她的臉上遊移了一會,不過多久,便將她唇邊那抹僵笑給推出個結論來。 「太子交代你提防著我?」被困在太極宮的臥桑,為防他不守諾,必定是已在戀姬的周遭撒下保護網了。 明人不說暗話,夠爽快。她笑了笑,索性也大方承認。 「對。」在這種像要把人刺穿的眼神下,說謊這個工程難度太高了,識實務為宜。 他扯扯嘴角,「出去。」 她暗怒地眯著眼,「我有別的選擇嗎?」又是命令?他們這些皇子以為她是任他們使喚的嗎? 「沒有。」鐵勒不由分說地朝外彈彈指,跟著他一道來的冷天色,立刻把身子擠進門縫裡。 「郡主。」冷天色優雅地朝她行了個禮,揚起一掌殷勤地請她讓出房內之位。 「她還病著,別嚇著她。」在因不願走,所以被等得不耐煩的冷天色下怎麼禮貌地拎起請出去時,沁悠不忘對他叮嚀。 他們一走,鐵勒隨即關上門扉,放輕了腳步,一步步踱至裡頭的內房,來到床邊,輕巧地揭開曳地的紗簾,低首看向床榻上正熟睡的人兒。 從最初的頑強抗拒,雜遝擾嚷不安,到正視自己的心聲,兩年來,他將她想遍了千百回,但再怎麼想像,也抵不過這一刻的真實。 燭光下的她,依舊是兩年前他離開時的模樣,不同的是,他再也無法將她視為妹子,也因此,他再找不到她以往在他心底的模樣,她成了一個掠奪他所有目光的美麗女子,讓他心動,也讓他急切地渴望能擁有。 她是他珍視的瑰寶,在這座冰冷的皇城裡,她是他唯一擁有過的眷戀,他曾因她而短暫地停止了流浪,在她這塊提供他棲息的土地上,他嘗到了溫情的滋味,她的出現,使得他孤獨的心靈得到了慰藉,脆弱的靈魂,也終獲得了釋放,隨著她日漸在他的心底紮根,他總算明白了,在與權勢利欲交戰之外,他還是能夠擁有什麼的,他並不是非得永遠孤單。 然而臥桑的不允許,與處心積慮的防範,他當然明白是為了什麼,也一度讓他裹足不前。他知道,他若是不顧一切,所將要面對的恐怕下只是流言蜚語,道德的枷鎖,他得一輩子都扛在肩頭上,但他不怕別人將會怎麼想、怎麼看,也不怕史筆如劍、倫常如刺,自他有記憶以來,他的生命中,總有著不允許與遵從,他總可以,不聽任何人的命令,依循著自己的心意,做自己真正的主人一回。 伸手輕輕撥開她覆在頰上的一繒發,鐵勒的指尖如羽絮般悄悄滑過她的眼睫,他記得,在這雙眼睫下,曾經盛載著她的驚惶,和看穿後的不知所措。那夜她離去時,他很想拉住她,在她耳邊告訴她,她毋需懼怕,他還是和以往一樣。 他沒有變,疼惜她的心情絲毫無減,甚至對她還多了一份戀慕,他只是變得貪心了一點,只是想再多擁有她一些,單純的兄妹關係已不能再滿足他,他甚想拉近他們之間總會被隔開的距離,讓她只屬於他一人,不會有人來與他瓜分她給予的感情,而他則可以永恆地保有她,為她停留。 冰冷的唇上匆地一暖,源源暖意自互觸的唇間漫開了來,睡意濃重的戀姬迷茫地張開眼,混沌的眸心猶不能凝聚視線,在終於能看清時,睡意消散無蹤,她驚詫地倒抽口氣。 鐵勒? 「不要怕我。」鐵勒在她的眸子裡盛滿恐懼,起身拚命往床角裡縮時,心疼地朝她伸出手。 戀姬避開它,在他坐上床榻時忙不迭地想從另一旁下榻,過於激烈的動作,使得她有一刻的昏眩,看出她不適的鐵勒飛快地一掌環上她的腰肢,稍一使勁,便將她帶至懷裡安坐著。 「二哥?」她不確定地喚,側著臉倚在他的肩上,按著他胸口想推開他的掌心,卻使不上什麼力氣。 「別怕,沒事的。」他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脊,就像是在哄個夢悸醒來的孩子一樣。 他低沉的嗓音,此刻聽來,深具穩定心神的作用,戀姬的心跳舒緩了些,等待了許久,他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這讓她忍下住卸下心防,逐漸在他懷裡放鬆了身子。 在他節奏有致的拍撫下,她很想告訴自己,或許這一切都只是夢,她並沒有醒來,他們也都和以前一樣,在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什麼,只要她在他的懷中閉上眼,她便是安全的。 窗外蟲鳴淒切,繁聲陣陣,仿佛所有蜷縮在土裡以避冬寒的小生物,都在這清香的春夜裡提早破土而出,攀上草葉枝頭嘹亮高唱。 她靜靜聆聽著,感覺自己莫不也是其中的一員?某種放肆的情愫,正不安於室地,自心頭深處爬竄出來,眼看羽翼將成,她再怎麼掩飾壓抑,也無法將它壓回心土裡去,誰也束手無策。 在這苦無對策,下知該怎麼收拾這一江下該有的春水的刹那間,她聽見另一個自己在她的耳畔低語…… 你不貪、不想嗎?反正他早已看出來,再偽裝也改變不了什麼,何不就順遂一下自己的心意?不若片刻而已,不會有大礙的,沉醉一下又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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